“在瓦剌時,譚娘子何時為郕王捨棄過陛下?十二年前,陛下從瓦剌回來的當天,臣站得很近,親眼所見,譚娘子看都沒看郕王一眼,只巴巴地望著陛下。這不是情愛,是什麼?這種患難與共,生死相依的情感,豈是郕王昔日的幾句情話可以比?若是譚娘子對陛下真的無情,又怎會在北京保衛戰中護著陛下,無視郕王。”
護著他,無視郕王?還是在北京保衛戰時…李賢的這席話,將朱祁鎮又陷入了良久的沉思和回憶中。驀地,他終於想起來了!
那天,也先舉起長刀,砍向他時,譚允賢從車上跳下來,完全不顧自己安危地撲向自己。明明地,郕王也在場,她卻像是沒有看到似得…即使聽到郕王喚她的名字,她也不曾答應一聲兒…依然決然地與他再度陷入瓦剌。她說過,要與他生死相依,絕不離開他…
是啊!其實,他早該有所察覺譚允賢對他的感情,絕非她昔日所說的那樣,只是朋友之情。朱祁鎮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個晚上,他因太后要賜死譚允賢,自己卻沒有及時得到訊息,害的她差點沒命而感到愧疚鬱悶。獨自在花園的涼亭裡借酒澆愁時,他情緒失控地抱住她,問她:“你知道朕喜歡你是不是?你告訴朕,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朕?”
過了好長時間,耳畔才傳來她帶給他的失望和落寞“沒有…我,我只是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祁鈺的大哥,錢姐姐的夫君…”
是嗎?真的是這樣嗎?現在想來才驀地醒悟,她在猶豫!如果當真對他無愛,無情,回答豈能這般猶豫不決?譚允賢不是個拖拉的人!
“記得那年,你抱著我,問我是否喜歡你。如果沒有…我會告訴你實話。其實,你問我的時候,我沒有去想那個人。想到的只是錢姐姐,在錢姐姐面前發下的誓言。我,我就已意識到我喜歡你,我…所以,在樹洞,你再次說愛我,我真的快要支援不住了。你知道?扎基亞是我情難自已說出來的。我在想哪怕與你假扮夫妻,一生足矣!”
這是重逢那日午後,她親口告訴他的。她是愛他的…只是,她不想對不起於譚家有恩的錢皇后,才不得已否認對他的感情。
心思複雜地,他慢慢合攏了回憶的閘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嘴角卻扯著一抹苦澀自嘲的弧度:“於男女之情,朕是遲鈍了些。”
李賢言歸正傳地勸諫道:“陛下,無論如何,回宮之事,您還是要儘早做出決斷啊!帝位空懸,又有瓦剌可汗和汪國公作亂……”
朱祁鎮沉默半晌,輕聲道:“好,朕知道了。”
好,如何能好呢?李賢的話不無道理,天下不可無主。作為帝王,他該以江山社稷為重。然而,他也是個有情有愛的男人啊。好容易他們都無所顧忌了,好容易重逢了,好容易知道她始終愛的是他…
他又如何捨得再度失去她,鑄就終身的遺憾?
忽然,李賢說了這麼一句“陛下,如果…譚娘子願跟隨陛下回京,進宮…”進宮?跟他進宮?這,可真是他做夢都不敢有的奢望。
雖然,他知道允賢愛他,但,她最愛的還是自由吧!
聞此,朱祁鎮苦笑著搖頭,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苦澀地說道:“不,不可能!她是自由翱翔,有著自己志向的大雁,不是供人寵愛,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朕是真心愛她的,不能像郕王那般待她。”
是啊,他是最懂她的人,更是最愛她的人。恰恰地,也就是這份情愛和懂心,將他與她陷入了舍與得的兩難境地。
李賢望了一眼天邊的晚霞,深深地嘆息了聲兒,話語中飽含同情地說了一句 “陛下和譚娘子真是太苦了!王實甫說,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說得好啊!可這天下,又有多少有情人能得償所願?”
一聲兒“謝謝”道盡了他對李賢由心的感動。李賢是理解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