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灑脫。
想著想著,林惜南便長長地嘆出聲兒來。
“惜南,你還在想什麼?”
陳乾說的是“還”。也只有他才知道她想到多遠的地方了,雖然並不能猜到確切的內容。
“我在想,對於那些要離開的,我是這麼看不透放不下,卻偏偏沒有那個能力留下,真是可笑極了。”
林惜南在椅子上坐下來,習慣性地把羽絨服的領子往上扯了扯。隨即想起今天有拴圍巾,而且難得地沒有風,又放開。
“我曾經以為這樣躲著,就可以不用面對那些複雜的東西,可是結果只是證明了我的無能。
“小時候被同學欺負了,我只知道躲著,一心埋在書堆裡。於是,除了讀書,我什麼也做不了。
“譚進遇到困難的時候,我看到了他那個複雜世界的冰山一角,害怕了,於是離開他,然後耿耿於懷到現在,甚至,將要到不可預知的未來。
“後來爸爸要我當老師,即使我發現原來我想做的是翻譯,可是我不願意違逆爸爸的意思,所以來了C市。
“之後是秦前。我根本沒有辦法應付,我才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自我保護的能力。
“再然後,是蕭文翰……
“現在,輪到我媽媽。如果沒有秦前和卓越,我都不敢想現在是什麼樣子。
“我一直自欺欺人到這個地步,還有比這個更好笑的嗎?陳乾,你見過比我更無能的人嗎?”
林惜南看進陳乾黑漆漆的眼裡,發現映照出來的自己竟然是笑著的,幾近發狂。她從沒見過自己有那種表情,一時呆了,神情漸漸地凝固下來。
忽然臉上一暖,林惜南迴過神來,發現陳乾正拿手捧住了她的臉。這樣的動作她覺得有些過於親暱,可是他表情坦蕩,手掌也規規矩矩的,只是把溫度源源不斷地傳到她的臉頰上,身上,甚至,心上。
“惜南,人在產生一個想法之後會連帶地把其他事情也拿那個想法為出發點,就像我們在看一本新書的時候總是會以本身已有的知識為基點來吸收一樣。你說的那些,其實未必就是真實的情況。只是現在的你因為阿姨的事情太悲觀了,所以總結起前面的人生就全是那個樣。若是三個月以後再來看,也許,你會有不同的想法。”
林惜南覺得這些話似乎是聽進去了,又似乎沒有聽進去。就像她一時分不清到底自己看的是陳乾眼裡的自己,還是他那篤定的眼神。
後來的幾個小時裡,林惜南一直處於恍惚的狀態。過去的二十幾年在腦子裡反反覆覆來來回回。她曾經引以為傲或者自以為是的東西,突然變得那麼可笑。這個世界像是顛覆了那般令她恐懼。
“南南,我在這裡,你不要怕。”
隱約間,林惜南似是回到了大二的那個冬天。那一段時間,教的學生很麻煩,常常拖到很晚。她幾乎年年冬天都是帶著輕微的感冒過來的,那年亦是。那一天她恍恍惚惚地便上了車,上車就睡著了,到終點站了才被叫醒,卻發現自己乘錯方向了。那輛車就是末班的,而終點站又是荒涼一片。
那時候她還沒有手機,只能鼓起勇氣穿過一條條昏暗的小街小巷,最後,終於得救般看到還亮著燈的半日閒。向服務生借了店裡的電話,試了六七次才撥通。在聽到譚進聲音的那一刻,她終於“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心神俱亂,她甚至無法向他說明具體位置。後來不知他跟服務生說了什麼,服務生竟一直收留著她,直到凌晨兩點左右譚進找到她。當然,她沒有問過。那一天,她記的最清楚的不是自己的恐懼,而是譚進進門那一句話:
“南南,我在這裡,你不要怕。”
她定定地看了幾秒,想起那時候譚進穿著黑色的羽絨服,青澀的臉上全是焦灼,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襲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