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那房子拆了時,我還難過了好一陣子。”
戀文一口氣說了小時候的事。
關伯母終於有微笑以外的反應了。她舉起雙手比劃。
手語!戀文怔住。上帝,她不懂這個啊。
“我們在這住了四十多年了。”
哦,關伯母還是可以發聲的,只不過聲音低沉粗啞,像個男人。
“那麼關敬是在這出生的了?”
“是啊,生在院子裡。”一陣呵呵笑。“他媽媽正在種花,種著種著,肚子疼,以為要上廁所,才要站起來,咚的一聲,肚子裡的娃兒出來了,掉在花盆裡。抱起他時,一身的土,打出生就玩土玩泥巴玩到長大。”
戀文跟著笑,笑著笑著,笑聲猝地卡住。他媽媽?
關伯母兩手比個不停,嘴唇卻並沒有動。
說話的不是關伯母。
她也還是笑臉盎然,但像男人的笑聲來自另一邊。
窗邊靠牆的搖椅,戀文先前看見它時上面沒有人,這時卻坐了個頭發銀白的老人。
戀文四下環顧,除了大門入口及關敬進去的走道,別無其他入口。老人……
從哪冒出來的?
戀文輕輕倒吸一口氣。
老人是關敬的父親。他童年時便去世了的父親。
她望向關伯母,後者帶著同樣的笑容看著她。她很慢地轉動她僵硬的脖子。
老人還在。
“嚇著你啦,舒小組?”老人慈祥地歉然問。
她沒感到害怕,只是——“呃……有點意外,我大概八字比較輕。”後一句是她的喃喃自語。
老人又一陣呵呵笑。“敬兒說得沒錯,你真是可愛。”
戀文暗暗呻吟。想來她二十八歲以前都不太可愛。
關敬去做什麼了,怎麼還不出來?
“我知道你見過石彥,和他也蠻談得來,所以我冒昧和你見面,請不要見怪。舒小姐。”
“誰是石彥?”戀文茫然地問。
“好了,”關敬拍著手喊著出來。“開飯了。”
戀文望回搖椅。老人不見了。
怪哉,奇哉,難道他們父子的磁場也相牴觸不成?
關伯母又對她做手語。
“我媽說她吃過了,請你別客氣,不要拘束,就當在自己家。”關敬解說道。
叫他自己進去吃,她留在客廳再和老人談續未完的話,還是和他一起走開,好喘一口氣?
戀文很快作好了決定。她站起來。
“待會兒再和您聊,伯母。”
關伯母高興地揮揮手。
戀文跟在關敬後面,經過一條暗暗的走道,朝後面走去。
“你親自下廚?”
“下廚算什麼?我還有許多深藏不露的優點呢。”
“當然了,它們都被你經常顯露的‘謙虛’掩蓋住了。”
關敬開懷地大笑。
舒戀文,你八成有毛病,換了任何正常人,連連見鬼,不早嚇得魂飛魄散了,你還像沒事人似的說笑話。
廚房圓桌上擺著兩盤燴飯,都是素菜。芋頭、青豆、番茄、面麩和芥菜。
“很好吃。”她不是客套。
“我擔心你不習慣。”關敬說。“我母親茹素,家裡不做葷食,也不買葷食。”
“你怎麼辦?你沒吃素呀。”
“我隨緣。我對吃的向來不挑剔。”
他一下子就把一大盤飯吃了三分之二,是真的餓了。戀文感到好不歉疚,不禁又納悶:莊琪跑哪去了?怎麼搞的?
“你和關伯母聊得滿開心嘛。”他狀似十分愉快。
“怎麼叫自己媽媽關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