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鎮北侯的流言愈發難聽,若非軍紀嚴明,誰敢胡說八道,他們定把人打得滿地找牙。
玄天承沒有接話,目光落在山莊上空的無相結界上,愈發感到心中微微的恐慌。人的勇氣來自於經驗。雖則打仗時也絕沒有萬無一失的對策,但眼下情況遠比那時棘手的多。他看著指揮若定,實則內心焦灼煎熬不已。但他毫不能露怯,如若他都亂了陣腳,下面的人更要束手無策。
林效民察覺到他情緒不太好。他們在西北打仗出生入死百來回,從沒見過此等奇詭的對手,自然不可能全然不恐懼。原先他以為侯爺很有把握——鎮北侯似乎從來都對一切很有把握,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他一時覺得有點無措,甚至有一瞬間產生了退意——他如今有家室了,沒有過去那樣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但很快又啐了自己一口。衝在最前面的從來都是侯爺,哪裡輪得到他先退?他看著玄天承難得流露的茫然的神色,心裡沉甸甸的,轉移話題說道:“二公子來問,侯爺什麼時候有空回去。年哥兒週歲在即,二夫人說,侯爺得給年哥兒帶個伯母回去。”
玄天承笑起來,神色溫柔幾分:“嗯,回頭安排一下。”
“咱們當真是要有侯夫人了!”林效民聽他這麼說,十分高興。
鎮北侯的終身大事是全血影上下都操心的大事。這回進京,從女帝處得知鎮北侯府已經開始籌備婚儀——竟然還是鎮北侯早先親自吩咐下去的,未來的夫人正是那位君七姑娘——大家的喜悅直接沖淡了緊張恐怖的氣氛。大家可都瞧見了,雖則侯爺平日裡御下也寬和,到底是紀律嚴明的,獨獨對那位君七姑娘分外溫柔。侯爺一把年紀,娶誰不重要,只要不太離譜就行。若非這是多事之秋,大家必然會鞍前馬後地幫忙準備。
話題既扯到了這裡,玄天承便也順著問了幾句林效民家裡情況。血影中一般都是年紀輕的,且多是孤兒,有家的則一般不是獨子獨女。一旦成婚,原則上會被調出血影,或者安排到後方做文職,當然,也可能像云何那樣進入官場。林效民和洛逸是唯二兩個成婚的仍在一線的。洛逸還好一點,他妻子同為血影,兩個人互相能夠理解。林效民家中有老母幼弟,還有一雙兒女,全憑妻子一人操持,妻子再怎樣好,時日久了也終歸會有怨言。
林效民不是不想退,而是在一線拿的俸祿比做文職多得多。侯爺原先是想用自己的錢給他貼補的,但林效民不願意。他知道侯爺已經很照顧他了。他拿著一線的錢,多數時候卻只需要做一些輕省的活,大多數需要往返上京的活也優先考慮他,讓他能夠順便去看一眼家裡,何況侯爺還託了二公子二夫人他們平日裡多照應他們家。他妻子能跟著溧陽華氏出身的二夫人出入席面,孩子們能跟著二公子家的少爺們一同讀書,這已經是他不敢想的福氣了。他無從報答,想來想去,也只能拼上這一身性命——他妻子也是支援的。
林效民正有點陷入沉思,眼前忽然一晃,就見一個娃娃臉的黑衣人陡然出現在院子裡。他嚇了一大跳,還沒等拔刀,那人已經竄到了玄天承身邊,叫了聲少主。
玄天承道:“這是叢舟。”
林效民喔了一聲,便見那娃娃臉微紅著臉冷峻地朝他點了點頭,接著附耳在玄天承身邊說了些什麼。他沒想著聽,默默地挪開了一些。
片刻,玄天承笑起來,道:“那這裡就交給你了?叢刃會留下來照應。你們跟著少夫人。”
叢舟臉上閃過躍躍欲試的興奮:“是,屬下保證完成任務。”
玄天承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轉頭對林效民道:“我即刻得去西南,江州這邊全權交給叢舟。一會兒讓大家都認個臉。”
那娃娃臉看著也就十來歲的年紀,但既然是玄天承說的,林效民毫不懷疑。再觀叢舟足下輕盈氣息清淺,料想也是高手,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