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他說,他知我剛沒了孃親,心裡難過,若是打他能出氣,便由著我出了這氣。
我不知天底下居然還有這般的賤骨頭,於是他來一次,我就打一次,倒要看看他能挨多久。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他帶著一身的傷痕累累,但不論颳風下雨,依舊還是會來看我。有時,他會拿來一些糕點,想討好我,孰不知他手裡的點心對於我這個尹府的嫡長子來說,簡直廉價到可笑。我毫不留情的將其打翻在地,一腳踩在了上面,然後背過身去,不再理他。他蹲身撿起被碾碎了的糕點,默然退出了屋子。
那天雨下得極大,我透著窗縫,瞥見他被困在我屋簷下,蜷著身子,手捧著沾著灰塵的糕點,竟哭得像個稚兒。雨聲譁然,我聽不真切,但看著他的嘴型,我讀懂他是在一邊哭,一邊喊“大哥”。
闔下窗子,腦子亂哄哄徘徊著多年來的兄弟相處,一晚沒睡,第二天,我豁然明瞭,即是那狠毒女人做的孽,就該一人做事一人當。
半年後,當我終於能開口說話之時,朝廷的局勢已然微妙了不少。康王黨勢大,而父親竟有意要追隨他們。我年齡漸長,自是也憂慮起尹家的未來。二叔急忙從益州趕回來,勸阻父親勿魯莽行事,可此時父親已被權欲蒙了眼。
朝中之事迫在眉睫,我專心於思量利弊,個人的恩怨,便暫且擱下了。家族裡,對於康王之事,一半的長輩贊同父親的做法,另一半的,則不置可否。
轉眼春去秋來,我觀康王黨行事暴戾張狂,遂不贊同父親參與到皇權紛爭的渾水裡。我長跪在書房前,頭磕在石階上,聲聲作響,但到底也喚不來父親回心轉意。
我只得聯絡二叔他們,悄悄轉移尹家的資產,一點點中空尹家……
我得逞了,至少,尹家從表面上看,像是跨了。然後,我找上了那個賤婦。
那個女人身上暗藏著無數病痛,我知道,這是父親做的。她等著我,只想要我給她個瞭解,可我萬萬不能就這樣便宜了她。我給她喂下了假死藥,我和父親一樣,都要留著她的命,再慢慢向她索債。不曾想,她吞下毒藥後,竟是血崩而死。
我大仇得報,心裡卻沒有絲毫的快感,眼前倏地浮現的,是尹長恆寫滿了崇敬的眸子。
我命人查其死因,才發現自己已身中奇毒,而那假死藥也是被人掉了包的。原來,康王黨不滿我“報復”尹家、奪了他們可利用的棋子,便要毒害我以洩其憤。尹長恆對尹家內裡的彎彎繞繞,向來不知,他尚且年幼、心思又太過單純,是被人煽動了,才會對我投毒的。但康王黨哪可能信得過尹家之人,便另派了他人對我同時下毒,於是,儘管長恆投毒失敗,我最後還是染上了難以醫治的怪病。
尹長恆跑來與我對質。看著他那雙清澈的眼睛漸漸被仇恨所侵蝕,最後變得像條毒蛇一般陰狠憤怒,我的心頭,竟是一顫,再無法與他對視,只能背過身去,默然無語。
為了自保,也為了不讓尹家受到牽連,我獨自離開了旬州。康王黨到底忙於爭權奪位,見我自行離去,便也不下力氣追究了,只仍舊留意著尹家。
路上,我途徑一間寺廟,進了裡頭,但見一尊阿尼陀佛聖像,正面容慈悲莊重的垂眸而立,彷彿早已洞悉了紅塵眾生的一切苦楚磨難。
我忽地便憶起了母親。時過境遷,晃神一算,才發覺她為了心頭所愛,過往每日在佛前誦經禮拜,竟是誦了半生有餘。
我苦笑了下,突發奇想的自問道,會不會將來也有個女子,讓我願意為她在這佛前,就如母親一般,虔誠祈禱,一生亦無悔?
第六十三章 嫡子歸來
慕青一個翻身躍進宗祠外頭的圍牆;趁著沒人注意;幾大步溜進了裡間。尹長恆便是被關在這間屋子裡面壁思過。宗祠裡沒有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