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大討論中的沉默,反對極“左”思潮和教條主義,鬧得長沙城沸沸揚揚。湖南省委派人到處調查這些人是幹什麼的,學院領導覺得韓少功主持的中文系《新長征》壁報十分“出格”,有政工幹部不斷找他談話,做思想工作。韓少功與老插友梁預立就在民主聲潮中定了終身,他們的戀愛史像中國抗日戰爭一樣持續了八年之久。
1979年5月,韓少功在硝煙瀰漫的廣西和雲南前線採訪還未回來,他的短篇小說《月蘭》得到前輩詩人李季的支援,在他主持的《人民文學》上發表。《月蘭》寫的是一個當時十分普遍的貧困鄉村裡發生的事情,因為自家養的幾隻雞下田覓食,被縣裡派來的工作隊用農藥毒死,主人公月蘭承受不起隨之而來的小孩交不起學費、老人無錢醫治等窘迫,投水自盡,讓身為工作隊員的“我”良心無法安寧。小說發表後,立刻在蘇聯轉載,被臺灣電臺廣播。因為揭露農村政治生活的陰暗面,在國內引起了廣泛的關注和爭議,有人認為是資產階級自由化的表現,是直接對抗當時正在召開的全國“農業學大寨”會議。這讓老作家康濯十分為難。他當時任湖南省文聯主席,為了保年輕的韓少功過關,他親自為這篇小說加寫了一個“光明的尾巴”,但嚴厲的質問和批評還是風生水起。全國性文學評獎就是從這一年開始。儘管《月蘭》在讀者推選過程中的得票率相當高,但最終被取消參評資格。不過,韓少功可以自蔚的是,他收到幾百封農民來信,對他為民請命的小說表示感激和支援。其中有一個農民在信中說,他給全村人讀了這篇小說,讀得大家都哭了——這難道不是更有意義的獎賞?
校園裡的大民主(2)
這篇小說應視為韓少功登上文壇的標誌。這一年的10月,作為湖南作家代表團的一員赴京參加當時轟動一時的全國第四次文代會。那時文學真是一種神聖的事業,作家的頭上繞著七彩光環。
韓少功的大學四年,正是“傷痕文學”在中國盛行的時期。傷痕文學屬於批判現實主義的一脈,它藉助人道主義的情感和思想資源,以悲慘沉痛的故事,對1957年來歷次###和錯誤觀念對人的摧殘進行了投訴,揭露了一些社會存在的弊端。故事越是悲慘就越是感人就越能引發社會共鳴。那時候每個中國人都似乎有一肚子苦水要找地方傾瀉。韓少功在那批作家中是較年輕的一個,他寫的《飛過藍天》和《西望茅草地》,分別獲得了1980年和1982年全國短篇小說獎。短篇小說《風吹嗩吶聲》也獲得好評,並改編為電影,後由凌子執導,瀟湘電影製片廠拍攝上映。1981年,第一本中短篇小說集《月蘭》由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儘管韓的家庭亦屬於傷痕不淺的一類,但他的作品關懷的更多是社會和人生理想問題。在《西望茅草地》中,他試圖寫出生活的複雜和人物的多面,顛覆當時流行的把生活和生活者簡單化的傾向:“一段歷史出現了昏暗,人們就把責任歸結於這段歷史的直接主導者,歸結於他們的個人品質德性,似乎只要他們的心腸好一點,人民就可以免除一場浩劫。”小說《飛過藍天》寫的是理想的放棄與堅持。在“文革”結束,知識青年紛紛返回城市的時候,公社知青戶裡最後一個知青“麻雀”,由於沒有任何可以動用的資源,只好把寄託自己精神的一隻鴿子,獻給了從北方城市來招工的要人,最終也還是不能如願。於是,他破罐子破摔,企圖以讓別人厭惡和懼怕的方式達到目的,翫忽職守怠慢責任,終日沉湎於酒精和遊戲之中。有一天,他在遊獵中開槍打死了一隻鳥,而這隻鳥正是他送給別人的鴿子“晶晶”。文章透過對鴿子“晶晶”掙脫牢籠,從北方返回南方,百折不撓地尋找自己家園和主人的過程的抒情性敘述,表達了作者對曾經激盪過一代人的超越世俗利益的紅衛兵情懷的執拗堅守。經歷過困苦生活的韓少功深知物質利益對於人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