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華叔連連點頭,用手擦拭眼角,眼圈已經紅了,只在那裡說:“這樣好,這樣好,咱們這麼富貴的人家,何必去得罪那麼多人,二公子你這麼聰明,就該和老爺一樣,進京考個進士做大官。”
說到這裡,餘致遠又是沉默下來,向前走了一段,卻是徑自上了馬車,就這麼來到了自家在城外的莊園。
江南的豪門別業,還是在松江府上海縣這一等一的地方,規制比起北方很多大戶人家的正宅都要富麗堂皇,這裡也有二十幾個下人操持著,主家一來,住下方便的很。
在碼頭邊和回來路上看著淡然,但從馬車下來的時候,臉上多了些疲憊神色,餘致遠也沒急著去歇息,就坐在客廳中的太師椅上,抬頭向天發呆,幾名護衛或坐或站圍在周圍。
沒過多久,管家安排完事務回來,剛走到餘致遠身邊,還沒等稟報,就聽到餘致遠說道:“拿著工錢做活吃飯,犯不著為了這個飯碗拼命,反正松江府這活計這麼好找,沒必要吊死在一棵樹上,是不是?”
稍一琢磨就能明白,餘二公子感慨的是有人要放火燒船,那些船工水手沒有絲毫抵抗就乖乖就範,但他說這個道理也沒有差錯,管家剛要附和兩句,餘致遠又開口說道:“可那裡面有二十幾個人都是遭難被我收留的,沒有我,他們早就死在水裡餵魚了,有這樣的救命恩德,為什麼不給咱們拼命呢?”
管家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剛要說句話安危,餘致遠繼續喃喃說道,也不知是對人說還是自言自語:“若是這漕運改海的事情做成,松江府每人要少交多少糧食,日子會好過多少,整個江南又會少交多少,這樣的好事,為什麼沒有人幫咱們,反倒是看笑話呢?”
餘致遠聲音越來越低,眼睛卻越來越亮:“太湖群盜來咱們這邊,要繞多大一個圈子,在江面上靠過來,要走多少時辰,這一路上多少人見到,多少人知道,為什麼就沒有一個人過來知會咱們一聲?”
管家剛要開口,餘致遠卻抬高了些聲音說道:“我知道不少人在這上得好處,我知道漕運改海會傷到不少人,可這件事做成了,得到好處的人會更多,這江南千千萬萬的百姓都會受益,這樣的大善事為什麼不願意做,這是利國利民啊!”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管家只是那裡嘆了口氣,緩聲說道:“老奴也曾在老爺身邊服侍,又跟了二公子這麼久,算是伺候了兩代人,斗膽說句犯上的話,老爺和二公子比旁人聰明百倍,卻是痴心人啊!”
說到這裡,管家就不在多說,餘致遠愣了會,然後自失的一笑,自嘲的說道:“也倒不算痴心,咱們家田地不多,只能在棉紡和貿易上下功夫,若能借著大義將漕運改海的事情做成,咱們有船有布,立刻就能暴富,成為江南第一也不是妄想我的確想要賺錢,只是我也為了大義,我也是為了百姓們不受漕糧加耗的苦楚,為什麼卻有這樣的下場!”
聲音陡然拔高,語氣激烈起來,好像一口氣沒有提上,在那裡劇烈的咳嗽了幾聲,餘致遠掏出手帕捂住嘴抹了下,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看到他這個樣子,管家愈發的害怕,急忙說道:“二少爺,事情過去也就過去,財去人安樂,可千萬別為這個事情傷了身子啊!”
“請湖盜來燒我的船,若是不從,估計咱們家也會被血洗了,我知趣退了,還要呈請,天底下哪有這等事,理在我這邊,大義在我這邊,甚至民心也在我這邊,世上哪有這等道理”餘致遠越說聲音越低。
沒等管家說話,餘致遠自己從太師椅上站起,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困了,先去休息,那些事華叔別忘了去安排。”
那邊管家連忙答應下來,餘致遠自己走向臥房,臥房中燈火已經點好,進了屋子,餘致遠展開捂嘴的手帕對燈一看,上面血紅:“氣急怒極果然會吐血。”餘致遠唸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