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看著一個與他毫無關係的陌生人,沒有任何資格牽動他的悲喜。
二人面前擺著一套精緻的茶具。
這套茶具據說還是唐時太宗皇帝用過的老古董,只因朱厚照不喜茶道。喝茶只以解渴為目的,所以這套茶具沒派上用場,一直深藏於宮庫不見天日,還是今日邊軍破門後從庫房裡搜出來的。
紅泥炭焙爐上,滾燙的沸水在壺中冒著熱氣,秦堪執壺在手,親自將面前的兩隻小杯斟滿,雙手捧到朱厚熜面前,笑道:“陛下,這是你皇兄今年賜給臣的雨前雀舌。今日借茶獻佛。請陛下一品。”
朱厚熜看都沒看那杯冒著熱氣的茶,稚嫩的臉上佈滿了決然,還有一絲絲無可掩飾的驚惶和恐懼。
“秦堪,你贏了……”
“是的。我贏了。”秦堪很坦然地承認。
朱厚熜憤恨地盯著他:“朕登基之後確實想除掉你。秦堪。你權柄太重了,重到令任何一個帝王都會感到寢食不安,朕不除你。何以掌控天下?朕哪裡做錯了?”
“臣本紹興府一名籍籍無名的落魄秀才,甚至因得罪權貴連秀才功名都被革除,原本只想平靜安寧度過此生,做點買賣賺點銀子,買幾個丫鬟,娶一位賢惠溫柔的妻子,和她生兒育女,庸碌平凡地走過這一生,為了‘平凡’二字,我處處藏拙隱名,從不幹出風頭的事,連賺銀子都不得不冠以他人之名,生怕木秀於林,然而造化弄人,我終究被老天一次次推向風口浪尖,老天給了我一次又一次的麻煩,也賜予我一次又一次的際遇,彷彿冥冥中賦予了我一種使命,要我做點什麼,改變點什麼,我用了十多年的時間在做,在改變……”
“大明病了,病得很重,文官貪財,武將怕死,只有一幫不知所謂的言官慷慨激昂,空談誤國,頭頂著‘道德’二字便能吃一輩子,百姓哭嚎視而不見,自土木之後,大明各地亂民頻頻造反,韃靼瓦剌屢屢犯邊,文官立於金殿口沫橫濺,邊鎮將士節節敗退,如此世道,如此君臣,大明國祚能有幾年?”
“所以我要改變它,所以我耗費了十多年的心血,這些年我做過很多事,殺過很多人,也許做錯過,也許殺錯過,但我問心無愧,因為大明在我的手心漸漸在改善,百姓豐衣足食,邊鎮久無戰事,四方藩國鄰屬爭相朝覲,我一件件做著這些事,該做的差不多已做完,如今只剩下一件事沒做……”
朱厚熜冷笑:“只差謀朝篡位了是吧?”
秦堪表情仍舊平靜,絲毫不被他的態度所影響,平靜地道:“只剩朝堂官場了,陛下,朝堂的大臣,該治一治了,如今大明的民間,百姓衣食無憂,商事興旺發達,開海禁之後交通萬邦諸國,實為盛世氣象,然而,朝堂的大臣還是那些大臣,打著道德的幌子做著禍國殃民的事,嘴裡喊著忠君忠社稷的口號,私下收受賄賂,搜刮商賈良民,為排除異己而置國家興衰於不顧,做完了壞事只需喊一聲‘為民請願’似乎便可抹去他的一切罪惡,如此朝堂,如此惡吏,縱創出一個堪比唐宋的盛世,卻能維持幾年?”
朱厚熜眼中恨意愈濃:“這是你篡位的理由?”
秦堪笑道:“我不篡位。”
朱厚熜彷彿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指著殿外虎視眈眈的將士,怒道:“你當我是小兒可欺耶?這麼多叛軍刀劍指著我,兵變都已打進了皇宮,俘虜了當今天子,這不叫篡位叫什麼?”
秦堪看著他,一字一字緩緩地道:“這叫‘兵諫’,你對我起了殺心我不介意,我可以逃,逃得遠遠的,到日本,到琉球,從此流落異國他鄉,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毀去我和諸多老臣耗費了十多年才堪堪扭轉的中興盛世,你佈局肅除秦黨,遣錢寧去天津大開殺戒,羅織諸多能臣的罪名,恢復海禁祖制……天下不知多少黎民百姓因你的一個決定而重新回到貧窮困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