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有壓抑的抱怨聲和驚呼響起,還時不時夾著“格”的一聲,某個地方又摧折了一回。
腳步踏在了滾動的珠子上面,伸出去撩開簾子的手僵在半空,那裡只餘下無所依歸的幾道麻絲。他有些悵然地收回手,走進了暖閣。暖閣裡混沌沌的一片,傢什的殘骸堆了一地,根本分辨不出原來的形貌,和任意一個陌生的屋子沒有什麼不同。慕容衝拼命轉動著眼眸,突然一亮,不知是那朵釉雲移去,皎輝灑灑,將槐葉的影子洗得涼白,一葉葉描繪在窗前的地上。那影子裡躺著什麼東西,在萬般黯然中,瀲瀲有彩。慕容沖走過去拾起,躺在他掌心的是一隻缺口的跳脫。
慕容衝重重的將背脊靠上了牆,月光在他清涼無汗的面龐上流過,可卻也畏懼於那臉上的虛絕,竟不敢停留地逃開了。他緊握著手,參差不齊的缺口帶來的刺痛是他唯一的感覺。走過千千萬萬里路,原來也不過是回到了這裡。突然間他覺得十五年的自己與十五年後的自己瞬間化為一體,緊緊地縮成一團,整個世界被擋在了在雙臂之外。
“有個宦官說是原先這宮裡的總管,說是知道清河公主墜樓的情形,皇上要問問麼?”慕容永的話終於讓他提精神站起,答道:“是!”
於是在一陣騷動後,有個佝僂灰淡的身影被推到了他的面前。一張痴木的臉抬起,似乎是費了吃奶的勁,方才能夠格格笑起來。“奴婢見過鳳哥兒了!”鬆鬆散散的一團皮肉在他腳下軟倒,慕容衝才終於認了出來。
“宋牙?”
“是奴婢!”從前伶俐清明的嗓子變得過於尖細,聽上去有幾分病態。
慕容衝有些不快的皺著眉,問道:“清河公主去的時侯,是你服待的嗎?”
“奴婢那時不在,”宋牙有些不安的跺著腳,道:“去年天王就己經遣散了宮裡的人,奴婢便不在這裡當差了。”
“喔?”慕容衝看著他在暗影裡如碩鼠般的眼睛,不由生了三分警覺,問道:“那你為何說……”
“奴婢是不能見到了,可當留下一個宮人服待夫人,他卻是親眼見的。他與奴婢交好,因此便告知了奴婢。”宋牙從容道。
慕容衝不知不覺生出三分急躁來,問道:“那他現在那裡?”
“死了!”宋牙短促一笑,道:“三個月前餓死了。”
“是麼?那你說吧。”慕容衝有些失望地道。
“那天夜裡雷雨交加,夫人在閣樓放聲高唱。歌聲與霹靂爭勝,那宮人說他從沒想過有人能唱來,後來他在閣樓下拾到了一隻酒壺,因此想夫人那時應還喝了許多酒。夜裡是左將軍竇衝前來搜宮,夫人臺上一躍而下。她躍下時就經過那個宮人的窗前,煌然的一團光,閃電似的正正打過。後來他從視窗裡看去,發現竇將軍伏在她的身上,大雨澆在他二人身上,象是兩個人一起死去。竇將軍足足有了半個時辰方才離開,沒有帶走她的屍身。那個宮人因此私下裡將她的屍身燒了,留下骨灰……”
“在那裡?”慕容衝急不可待的脫口而出,打斷了他不溫不火的講述。
宋牙乾癟的嘴唇縮了一下,從懷裡取出只小小的白色包裹來,放在地上將那折起的角一個個開啟,道:“就在這裡。”
慕容衝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宋牙的手在那漸漸呈現的灰燼中猛一揉捏,然後一道水華掙脫了灰濛濛的遮蔽躍出,象是尾急躍的銀鰻向著慕容衝喉嚨鑽去。
慕容衝側身後掠,那厲光遲緩,錯過了他的咽喉,刺在了胸前的護心鏡上,虛弱無力的滑落了。而此時慕容永己經僕上,輕易扭脫了宋牙的肩膀,小六的刀脫鞘而出,比上了他的頭顱。
“你幹什麼?”慕容衝踏上一步,驚問道。
“我當初是迷了心竅!我早該給你們這對狐狸精下藥,該乘你們睡覺時劃破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