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綠的眼睛越發的幽深,仿若深不見底的幽淵。
師施只覺得脖子一涼,本能地雙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警惕地瞪著師桓,有點怕怕地道:「你……你看什麼?」
那目光,尖銳的彷彿要把她脖子折斷了一般。
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情,師施更是心有餘悸地退了兩步,加重聲音道:「我可是你妹妹,你……你不能傷害我了知道嗎?」
依然與記憶中一樣蠢,鑑定完畢,師桓毫無興趣的移開了目光。
見他眼神清明,沒了昨夜的血腥暴戾,師施稍稍鬆了口氣。
「你為什麼在這裡?」師桓突然開口問道。
師施眼睛一亮,她等得就是他這一問。因為興奮,她暫時忘記了害怕,朝師桓走近,無比誠懇地道:「當然是因為我關心你啊。」
她眨著一雙大大的貓兒眼,用真誠無比的目光望著師桓。
「爹爹罰了你鞭子,讓你跪祠堂。我擔心你,所以就悄悄來找你了。你看,我帶著吃食和藥呢。你的傷還是我包紮的呢,你不知道,你昨晚都燒迷糊了,我廢了好大勁兒給你擦身子,好累的,這還是我第一次伺候人!」
所以,你必須得謝我!
當然,師施還是有點小聰明的,這最後一句明智的嚥了回去。書上說,不能狹恩圖報。這意思就是,做了好事要讓人知道,但卻不能主動要求報酬,否則這恩便會打了折扣。
夫子上課時,她可是認真學了的。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我不是故意表功的哦,我昨晚本來要回去了。但是你抓著我不讓我走,我沒辦法,就只能留下來了。」
說到這兒,她感慨般的強調道:「你力氣太大了,我只是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自然是掙脫不開的。」
師桓的眉頭微微揚了揚。
瞅著那嘴上誠懇說不邀功,但眼中寫滿了快表揚我、快感謝我的人,難得的微微頓了頓。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了昨晚那股冰涼柔滑,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少女的手上。
那手纖細嬌小,小小一團,他一隻手便能包住那兩個。膚白若凝脂,手背上還帶著點點軟肉,嘟嘟彈彈,手感似乎甚好。但卻不顯得笨重,手指修長,指頭圓潤,指甲晶瑩,透著如玉一般的清透誘人。
喉嚨裡似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一股子乾渴陡然升起。、
師桓喉頭動了動,微微垂眸,若無其事的移開了視線。
昨晚,那是他記憶中與人最親近的一次。
無人得知,新朝那被人人敬仰又畏懼的開國皇帝其實身患怪病。他厭惡與任何人接觸,每每與人肌膚相觸,便從內心深處生出厭惡。
眼前浮現的是那個女人遊走在各種男人之間的糜爛。
放蕩、無恥、令人噁心。
十七歲之前,他只是奴隸營中的一個微不足道、被人人踐踏的小奴隸。他在那黑暗裡生活了整整十七年,能為了一口水被人踩在腳底,為了一點吃食拼了命。
他命如草薺,活得甚至不如一個畜生。
在那裡,他看見了這世上所有的黑暗和齷鹺。
後來,他被接回了國公府,成了國公之子。
然而,一個女奴生下的孩子,註定生來卑賤,他身上流著的是奴隸的血。他看見了他的生父眼中的嫌棄和厭惡,嫡母眼中的失望。
他與這高貴的國公府格格不入。
生父漠視、下人欺負,可那又如何呢?這裡的生活比奴隸營好太多了。
那時,他只想活下去。
於是,他開始瘋狂的學習,給自己套上了高貴華麗的人皮,彷彿自己真的成了尊貴的國公之子。
那些記憶委實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