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刻,烙印一般,敲進了人的心底……
兩輛馬車,一匹馬,行到鎮口,前路分割成三個方向。
韓豐躺靠在馬車裡面,竭力的想要望穿那瞧也瞧不破的嚴嚴車壁。驀然間眼角一涼,滑下了一痕晶瑩,了無聲息。被陳摶瞧見了,指尖一點,他的神志便漸漸迷糊,晃晃悠悠踏上了東行的路。
潘美沉定了面色,立了半晌,終於一拉韁繩,撤馬北上。
煙洛與秋萍悽悽然坐在車裡,淺淺交握著手,不忍再望向車外。僱來的車伕吆喝了一聲,亂沒心肝的催動了馬車,順了顛簸的路,直往西南去了。
一週無事。
煙洛和秋萍與那叫作劉興的車伕也混熟了。他是本地人,早年專門替人趕車馬送貨,對這一帶的大道小徑都異常的通熟。劉興挺好相處,唯一的缺點就是話多了些,基本上沒人搭腔也能從出發一直不歇氣的講到馬車停靠休息。從天上到地下,包括沿途風光,民間傳聞,自己經歷的各種戰事,甚至於隔壁張大嬸的孩子四歲的時候就能自己挑刺吃魚,都能津津有味的講上半個時辰。煙洛她們本來心思消沉,被他這麼一路聒噪著,被動的作了無辜的垃圾桶,沉沉壓在心頭的不安與傷痛,無形間倒也被遣走了不少。
劉興那幾萬句話裡頭,有一句,煙洛覺得頗有幾分哲理,他說,押運長途的時候,我從不刻意去想後面的家,也不心急著抄近路早到目標。只要一日日持續地往前,過程便沒有那麼難熬可怕,人心嘛,總是琢磨著,在路上,在路上……
不錯,左思右想,意志消沉下去,如今也是一無助益。還不如走一步算一步,人人,不都是在路上跋涉著嗎?
他們朝著襄州的方向行去,一路還算平安。這幾天天覆又晴朗,太陽烤人的厲害。正午光景,他們可巧路過一大片碧碧的瓜田。沿途一望無垠深淺的綠,碩大的葉子墨綠飽滿,一個個圓溜溜青皮割花大瓜,油光水滑的似打了一層蠟光,著實可人得緊。暈熱的夏日裡,哪還有比西瓜更引人的水果?大家都瞧得無比的眼饞,劉興“籲”了一聲,拉住了馬頭,興沖沖地回頭問:“兩位小娘子,這天熱得緊,我去跟種瓜的人買幾顆新鮮西瓜回來可好?還能留一兩顆路上吃!”
煙洛和秋萍也都想嚐嚐西瓜,想想也無不可,秋萍掏出一些碎銀遞了過去,點頭道:“如此麻煩劉大哥了!我家小姐喜歡吃脆瓤的西瓜,不要那熟的太過了的。”
劉興笑眯眯的點頭去了。煙洛努努小嘴,薄嗔道:“秋萍,不要慣壞了我。事到如今,管它脆瓤沙瓤,只要有汁水能解渴,我是來者不拒的。”
哪知道一句話勾起秋萍的傷感,睨了煙洛一眼,低了腦袋,眼眶紅紅的似要落淚。
煙洛只好裝作若無其事,故意去摸秋萍細滑的鵝蛋臉,吃她的豆腐:“還是秋萍姐姐面板好,不做面膜都水噹噹的。不行了,今日我跟這西瓜拼了,先吃,再敷,保證我的小臉也變得和秋萍姐姐一樣嫩的可以掐出水來!”
秋萍忍不住噗哧一笑,點了一點菸洛的額頭:“就會討巧我!到時候你那紅的綠的花臉一個,豈不是更慘了?”
煙洛本來就想逗她分心,不在乎的挑挑眉毛,揚起尖尖的十指,做了個怪滑稽的臉撲過去:“紅的綠的,怪物過來了……”
秋萍笑著歪到一邊,見煙洛復又撲了過來,乾脆一掀簾子,預備逃下車去,順便舒散舒散筋骨。明晃晃的光線被簾子抖開,乍射進來,刺得人眼前一花。煙洛不禁舉手遮了遮眼睛,隔著幾縷空隙,眼角的餘光卻收進了幾片明豔的色塊——鮮紅的衣,褚黃的褲,黑色的靴——京城裡禁軍的正統服飾。
秋萍的手似被刺到一般,刷得抽了回來,往後跌坐進車裡。那沉凹著藍花的簾子搭拉了下來,無意識的擺過一耳熱風,燙得人心一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