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南雁把玉梳送到她手裡,合上她的指尖,要她緊握。
“這個,就當我送你最後一個禮物,往後你的幸福……跟我再也沒有關係了。”這番話其實說得不太恰當,彷彿情人間依依訣別。他有什麼資格這樣說呢?
綺南雁暗自苦笑,他說得曖昧不清,聽的人也糊里糊塗。史璇瑩瞧上去失魂落魄的,好像還真聽得懂似的,她……
他心絃一震,連忙把目光投向遠處,不願再深究下去。
“嗯。”璇瑩低下頭,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翻騰著一陣苦澀、一陣甜蜜。
這柄梳子,就是她唯一能得到的一切了,是嗎?
說的沒錯,以後他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是吧?
“走太遠了,該回頭了吧?”綺南雁放手,退開一步。
璇瑩愣住了。
這句話,他以前也對她說過——那時他們還有秀川,她每天沿著山路小徑漫步,而他總是遠遠地、靜靜地守在她身邊,無論何時轉身,他也不曾離開。
他呼喚她回頭,說是怕她走太遠了,不安全。
那時她有多傻呀!傻傻地以為綺南雁會站在她這邊,傻傻地以為他只是單純守護,然後傻傻地掏心掏肺,連心也……
早知道要傷心,當初就不該走太遠呀……
“不要,我自己知道怎麼回去,你想走就走吧!”
她故意回他一模一樣的話。在小園林裡,那麼短暫的一個月,他們交談過的每一句,她都深烙在腦海。
“那我走嘍?”綺南雁神色一變,也憶起了在小園林裡一同散步,一塊兒說笑的種種。她那明豔的笑容和清脆的笑語,如今仍像蠱毒般侵蝕他的心……
他猛然一震。他奶奶的,今兒怎麼又幹了傻事?到底要學幾次乖,才能徹底拋開她,離她遠一點。
“你走啊……”她細如蚊蚋地低聲回應。
而這回,他真的走了。
不再留連於她身畔,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回到金織紡,已經接近黃昏。奶孃和丫環們都急死了,好不容易盼到她回來,便趕緊替她換回原本的裝扮,帶著選好的布料回丞相府。
璇瑩累壞了,回房鞋襪一脫,便睡倒在寢室裡。
奶孃跟過來,見她身邊連條被子也沒有,坐到床沿上,殷殷勤勤地為她覆上薄被,溫柔地拍撫她的背,順順她長髮。
“有見到想見的人嗎?”遲疑了會兒,奶孃終究還是問起。
自逃婚回來後,二小姐整日哭哭啼啼,說自己有個非見不可的人。好不容易找了藉口去金織坊選布料,其實是想溜出去找人——說真格的,這樣莽莽撞撞、不顧一切地飛奔出去,真能找得到人嗎?她也勸了,二小姐卻說不管,總要溜出家去才有機會試試。可讓人擔心、讓人煩惱還不夠似的,一個人孤單單地回來,卻又三魂不見七魄,彷彿搞丟了半條命。
“當然見著了,我運氣一向很好。”璇瑩又捏了捏喉嚨,明明沒東西卻梗得很,鬧得她整天不舒服。她轉頭把臉埋入枕頭,不欲多說。
“那就好,那就好……該說的都說完,就不會有遺憾了。”奶孃喃喃吁嘆,挪動老邁的身軀,吹熄桌案的燭火,好留她獨自安靜。
房門咿呀地合上,璇瑩終於得以放心地轉身平躺,雙手規矩地交疊在腹部,感覺自己就像一具冰冷的屍。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微偏頭,窗外月光濛濛,淒涼地灑在她臉上,豆大的淚珠忽然一顆接一顆滾落,彷彿永遠止境。
那樣千辛萬苦地跑出去,好不容易見了他……結果,到底都跟他說些什麼?
明明有滿肚子的話,為什麼不說出口?她怎麼笨得連句話都說不好呢!
“我……”萬般艱澀,她才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