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外人頭攢動,也顯然站滿了人。看著這等情形,張慎言一者感動:自己宦海沉浮數十年,終於收穫瞭如此之多計程車子桃李。另一方面,他卻有濃濃的懼意。
這些人都是他的門生故舊,或是因為他的聲望而來。
來這裡的目的當然不是慶賀新春拜晚年,而是求他出面,一同加入到聲討皇太子的陣營中來。而這個陣營在張慎言看來卻是近乎癲狂,有人甚至連廢儲都喊出來了。
若是身為皇帝嫡長子的皇太子都能被廢掉,天下還有更正統的皇位繼承人麼?這不是拿萬古綱常開玩笑麼?這不是打東林前輩的耳光麼?若說皇太子不賢暴戾就可以廢除,當初跟萬曆皇帝鬥爭三十年的東林前輩,豈不是都成了無理取鬧的小人?
所以當這個聲音一出來,立刻就被人撲滅,只是難免有人心裡會嘟囔一句:為什麼不能廢?這樣的皇太子,日後肯定還是個昏君。
有這樣共識的人越多,反對的聲勢自然也就越大。
二月初八日的時候,南京國子監的監生在正陽門外請願,要皇太子殿下“遠小人,近君子”。這還算是剋制的,給了朱慈烺一個臺階,讓他扔兩個替罪羔羊出來,安撫一下“冤死”的應天府官吏。恢復舊觀,事情也就過去了。
皇太子本人沒有出面,宮中也沒人出來傳令旨。監生們在跪了一天一夜之後暈倒大半,被百官“勸回”。
“這些監生就是軍中所謂馬前卒、擋刀肉、死炮灰,無非是來消耗我軍火藥、士氣的,根本不值一顧。”朱慈烺端坐寶座之上。對下面的文武隨從道:“他們下一步便是辭官,多半是從年邁的開始,然後釀造出一副群情激奮的態勢。你們都好生準備,凡是七十以下的官員,只要有人遞交辭表,便立刻在報上批他!旁的不說,只說兩點:臨陣脫逃;畏罪辭官。”
隨從之中已經分了兩班,其中一班正是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混在江南士林之中。渾水摸魚,挑撥是非,將聲勢一**推向高處。另一班則蓄勢待發,時不時敲打一下邊鼓,轉移焦點,將輿論朝著皇太子殿下樂見的方向引導。
他們見皇太子事前的預言一一驗證,對這位年輕的主上愈發打心底裡佩服。就連剛到南京就被軟禁捉刀、一肚子怨言的吳偉業,也不得不承認皇太子手段實在太過高超。已然是將外面那些士子清流玩弄於股掌之上,而他們卻還不自知。一步步按照殿下預設的劇本往前走。
……
“這報紙最早就是皇長子推出來的新政,他恐怕沒想到竟也成了毀了自己的罪魁。”呂大器在朝上出醜,此刻捧著散發著油墨香氣的報紙,讀著各種咒罵皇太子的文章,心情大好。
“李明睿百般為皇長子開脫,說他是效仿堯舜立法。而非學商鞅。呵呵,此時看看,皇長子與商鞅是何其相似哉!皆是作法自縛。”一旁士子介面道,滿堂鬨笑。
他們存了要廢儲的心思,不肯叫朱慈烺“皇太子”。只稱“皇長子”,也算過過嘴癮,好像朱慈烺已經被廢了一般。
在許多人眼裡,皇太子鬧得江南如此不安,勢必會被皇帝召回北京。若是皇帝厭惡了他,起了廢立之心,別說落井下石,就是替他說話的人少點,恐怕他都保不住這個寶座。
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先例,現在很多人都在事後諸葛亮,埋怨東林當初為何拼死要保光宗即位。若是福王繼承大統,豈不就沒這些事了?
呂大器乾咳一聲,啪地合攏報紙,對這些門生道:“京師有傳言說東廠在暗中抓人,爾等就算是投稿於報社,也要小心些,尤其不能留下真名姓和家中住址。”
“老師放心,我等省得。”眾士子口中如此應答,心中卻道:若是真被東廠番子抓了,因為直言入罪,也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啊!
呂大器撫須頜首,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