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實和張象翀,陪坐一邊。另外還有幾個新科進士,都是呂大器的學生,也毫不避嫌地坐在當場,上上下下只有吳偉業一個外人。
吳偉業真後悔自己為何會答應呂大器的邀請,前來赴宴。
果然是筵無好筵會無好會啊!
“梅村,”呂大器終於打破沉默,“如今科道都忙著務實求利,誰來勸諫諷上呢?”
都察院的御史們被朱慈烺誘唆得槍口對外,徹底背叛了文官集團。六科給事中則成了財務稽核部門,權力大大縮減,能夠封駁的聖旨侷限在銀錢方面。如此一來,祖宗設下的“諍臣”卻沒了位置。
要想勸諫皇帝不要妄行,只餘下了報紙一途。就算直接從通政司上疏,這樣的內容也會轉給《皇明通報》,並不會進入內閣票擬。
“這個,”吳偉業略一遲疑,“總有人的吧。”
“言官不能說,事務官不敢說,還有誰說?”呂大器鬍子一翹:“須知煬帝也是個聰明之人,只是因為容不得忠臣勸諫,才落得國破人亡的下場!”
吳偉業道:“如今言路還算暢通吧。”他嘴上應付著,心中卻提起了警惕:不知道這呂先自找自己來所為何事。
他對自己的能力頗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讓他動筆,多半就是讓他轉交了。
如今吳偉業調入舍人科。也算是皇太子殿下的首席筆桿,除了這兩方面之外也沒什麼別的能力了。
“暢通?報紙也算麼?”呂大器作色道:“誰知道上面看不看!”
——看還是看的,只是看了並不理會。
吳偉業心中暗道。
“梅村,身為大明臣子,有些事不能不說。”呂大器道:“譬如這回聖駕南巡之事,就是勞民傷財……”
原來是這事!
吳偉業身在中樞。當然知道實情,不等呂大器下完定義,連忙道:“先生此言差矣!”
呂大器剩下的一腔子話被憋在胸中,只好道:“如何差了?”
“聖駕南巡並非勞民傷財啊。”吳偉業當即道:“一應開銷皆出自內帑,不動國庫分文,如何說是勞民傷財呢?而且聖駕沿途採買,對下民而言卻是刺激商貨流通的好事啊。”
“梅村不知隨駕票之說麼?”呂大器冷冷問道。
吳偉業當然聽說過,而且他還真的見過。
所謂隨駕票,乃是太常寺出具的特許隨駕伴行狀紙。上面寫清楚了隨駕之人的姓名、籍貫、乃至外貌特徵。到時候憑此隨駕。
“有何問題麼?”吳偉業當做不知道。
“如今此票在民間炒到了三千兩一張,還有價無市,哼,端地會斂財!”呂大器鐵青著臉,冷聲道。
“竟然還有人出讓隨駕殊榮啊。”吳偉業假裝驚訝道:“真是愚不可及!”
“是中官在賣!”呂大器點破根源:“是可賣,孰不可賣?大明到底是禮儀之邦,還是商賈之國?吾實不知其可!”
吳偉業點了點頭:“果然是毫無操守,不過在下對於那些豎閹做出這等事來並無甚意外。先生何不上本揭露?”
“殿下御下極嚴。此事真是豎閹擅作主張?”呂大器黑著臉,倒不是因為這事太過匪夷所思。而是他看出吳偉業竟然在跟他裝傻充愣!
什麼時候連吳偉業這樣老實人都學會官場上的這一套了!
吳偉業出任過地方知府之後,再也不是那個只有天真情懷的一代詩家了。
“可有證據?”吳偉業問道。
呂大器閉口不言,其女婿李實出言圓場道:“此事已經是傳得滿城風雨,還要什麼證據?再者說,即便有證據又如何?換了別的太監來不還是一樣搜刮?故而還是從根子上勸誡聖上打消南幸的念頭是好。”
吳偉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