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不開鍋了,就知道每日裡大幾十的銅板拿出去,拿出去,拿出去!家裡有金山銀山都架不住這麼拿!改日讓你把老婆孩子都賣了罷!你個窩囊廢!你跟那沒卵子的老貨一起過日子去!”
女人越罵越高聲,拎起廚裡的水桶,嘩啦一下將小半桶水倒進了銅盆裡,倒是灑出來一多半。
“打水去!你個懶驢操下的窩囊廢!”女人氣沖沖地將水桶扔在地上。
男人重重吸了兩口煙,將煙桿斜插進門檻前的凹洞裡,拍拍屁股往裡走去。他悶聲不響地拾起地上的木桶,先看了看有沒有摔壞的地方,方才低聲道:“當年娘治病、下葬,人家都出了錢的。”
“屁!”女人吼了起來:“一說起來就是這句!他那時候趁多少銀子!才給了你幾個?他養的狗一頓都要吃好幾兩銀子!你們母子就連人家的狗都不如!還當他是善人供著,我呸!呸!”女人不解恨,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濃痰落在男人身上。
男人朝女人怒視過去,正好兩兩相對。
剎那之間,勝負已分。
“還不快去!”女人高聲罵道。
男人佝了脖頸,提溜著水桶往坊間公用的水井走去。
出了門沒走幾步,男人的雙腿突然如同灌了鉛,立住不動了。
街坊牌樓的陰影下面,蜷曲著一個乾瘦的老頭子,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男人。
“叔……”男人覺得嗓子燥得疼,一定是因為剛才抽菸的火氣燻著了。
乾瘦的老頭子扯了扯嘴,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叔讓你為難了。”
“叔,您說這話。”男人很想硬氣兩句,但他知道這位堂叔肯定已經聽到了自家婆娘的謾罵。從他本心裡來說,家裡原本就不寬裕,多張吃飯的嘴已經很辛苦了,偏偏這位爺還有泡澡堂子的愛好,三天兩頭要去,一去一整天,一天就是十幾個大子,讓家裡的粥著實稀了許多。
可這位堂叔在他家最走投無路的時候,給過十兩銀子,讓他能給老孃請大夫橋瞧病,走的時候還打了一副好棺材板,治了一身體面的壽衣。這份恩情若是不報,那還算個人麼?
“婆娘不懂事理,叔別見怪。”男人蠕動著嘴唇,有些心虛。當年這位堂叔家的狗都吃得比他好,婆娘並沒有瞎編亂造。然而他總認為,人家再有錢,也不該著你的,哪怕只是指頭縫裡漏下一粒米,那也是恩情。
瘦成人乾的老頭點了點頭:“今兒我在澡堂子裡碰到了以前宮裡的熟人,聽說太子出宮了。我已經託他幫我謀個差事了。”
“託人……”男人的喉結打了個滾,“得多少銀子?”
“只要能混進去,你叔我肯定能出頭!”乾瘦老頭十分自通道:“如今宮裡比你叔還明白典故的老人也不多了,太子那邊更不會有什麼能人。”
“叔說的是,”男人覺得自己的舌頭都打結了,又問了一遍:“得多少銀子?”
“不多,”老頭胸有成竹道,“也就五十兩。”
“五十兩!”男人失聲叫道。
“家裡一時不稱手也無妨,”老頭道,“坊間大家一起湊湊,等我回了宮裡,百倍還他們都行。”
男人緊了緊手裡的木桶,心中暗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就算鼓動街坊們賣了房子,都未必能湊齊五十兩!
“也不是立馬就要,”老頭道,“先拿個十兩二十兩來表表誠意也行。”
男人垂下頭,眼睛落在青石上,道:“我回頭去問問。”
“嗯。”老頭長長應了一聲:“如今東宮位穩,只要能熬到太子登極,就是妥妥的從龍之功。你想想,當年你叔我只是個隨堂太監,就掙下了那麼大一份家業。若是以後……”乾瘦的老頭說到一半,硬生生將下面半段話咬在了嘴裡。
他看到一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