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傳言不實,”李自成皺眉道,“左賊要是想來。多半是先打武昌。黃虎再不濟,也不會白白讓與他的。”
今年年初時候,李自成已經佔了孝感、漢川和漢陽府,兵鋒直逼武昌。當時左良玉未戰先退,帶著大軍一路逃到池州(今安徽貴池)。李自成以為湖北境內官軍勢單力薄,定然一鼓而下,便轉頭將“曹操”羅汝才與“革裡眼”賀一龍先行吞併,統一號令。
黃虎便是張獻忠。
論實力。他遠弱於李自成。不過論蠻勁,卻是遠勝於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誰都沒想到。張獻忠竟然從安徽兼程而來,借內應一舉佔領了武昌,搶下了這處江漢重鎮。旋即又在武昌建立大西,改省城為京城,鑄西王之寶;改武昌府為天授府,江夏縣為上江縣。張獻忠自己住進了楚王府。還在門前豎起兩面的大旗,一寫“天與人歸”,一寫“招賢納士”。
至於設六部,選官吏,開科舉。重學校,一如朱明樣式,只從氣勢上看倒不下於李自成。
這一樁樁事傳到李自成耳中,自然如同割了自己心頭肉一般。
他與張獻忠同齡同籍,這一路打殺下來,多多少少存了一份香火情誼。尤其是崇禎十五年之前,皇明的架子尚未完全倒塌,若說要推翻皇帝老兒自己坐龍椅,誰都沒有那份底氣。故而李自成、羅汝才、革、左五營與張獻忠,作為天下最大的幾股義軍勢力,多是惺惺相惜,聯合作戰。
只是因為存了這一份香火情,李自成便沒有發兵進逼,只得暫時將武昌讓給張獻忠。然而這到底是武昌府,天下通衢之地,即便讓出去也讓李自成頗為心痛。
偏偏張獻忠吃死了李自成要面子的心態,命大軍西進取巴蜀之地,只留下少許部隊在武昌。如此一來,李自成既不肯擔上弟兄相殺的惡名,又不願被天下人恥笑乘虛而入,勝之不武,使得張獻忠穩穩將武昌納入囊中。
若是左良玉真的發兵來打,自然要挑軟柿子捏。襄陽是李自成的根本之地,經營穩固,兵多將廣。武昌卻是張獻忠的地盤,又沒有大軍鎮守,先打誰可謂一目瞭然。更何況武昌的價值可是遠勝襄陽。左良玉若是不打武昌而助孫傳庭打襄陽,大功歸於孫傳庭,他最多隻能分點湯水。
左將軍若真的如此大公無私,也就別指望在這亂世中混出頭了。
丘侍郎見李自成並不以為然,道:“元帥,兵陣之事,還需查實方可定論啊。”
李自成輕輕一笑,只是不想弱了年輕人的上進心,寬厚道:“派人查清楚些也是好的。額先走了,你好好勸他。就說額這兒還有個上丞相,他若是肯幫額,也不是不能給他。”
丘侍郎躬身道:“之陶恭送元帥!”
李自成揮了揮手,邁開大步往外走去。
丘之陶在僧舍門口站了一會兒,等看不見李自成隨員身影,這才上前叩門,低聲叫道:“李先生,學生丘之陶求見先生。”
屋中悄然無聲。
轉息之間,門卻已經開了。
“快進來!”適才一臉寒霜的李先生如今卻是滿臉期待,似乎並不介意這位丘之陶是闖賊身邊的要員。
兵政/府侍郎,若是按照大明來算,那可是兵部尚書一階的人物。
丘之陶邁步進門,回頭一掃,順勢將屋舍門關閉。他正要向李先生行禮,卻被李先生一把托住。
“那邊可有回信?”李先生低聲問道,突然之間又放開嗓子罵道:“你這反賊!你家三代受盡皇恩,你竟然從了賊!還有什麼臉面見人!”
“秦督已經出了潼關,進攻洛陽,尚未有其他訊息。”丘之陶也是早就習慣了這種交談方式,一邊壓低聲音回道,一邊又大聲道:“李振聲,你是讀書人,豈不知順天應人?為何逆天而為?”
李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