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聽到尼堪這兩個字!”多爾袞陰霾的面色讓無悍不畏死的阿濟格也為之一怔。旋即,攝政王以柔和略帶笑意的模樣望向漢臣一班:“內三院的先生們,如何看?”
黃臺吉在天聰十年改文館為內三院,即國史院、秘書院、弘文院,置大學士作為皇帝的政治顧問和秘書。洪承疇作為漢臣大學士之首。自然責無旁貸,出班秉道:“我兵之強,流寇可一戰而除。目今之計,宜先遣官宣佈王令,安撫百姓,明示我大清以此行只為滅賊。不屠人民,不焚廬舍,不掠財物之意。
“仍佈告各府縣,開門歸降,官則加升,軍民秋毫無犯。若抗拒不服,城下之日,官吏悉誅,百姓仍予安全。有首倡內應者。破格封賞。如此,沿途地方當可肅清。”洪承疇道。
多爾袞點頭道:“洪先生此言大善!”
范文程看在眼裡,心中卻是不滿。
黃臺吉對洪承疇的評價頗高,卻終其一生都不曾授予洪承疇任何官職。有人說這是因為大玉兒——後來的孝莊太后——委身招降,讓黃臺吉心有芥蒂,但實際上卻是黃臺吉並不信任這個歸降的漢臣。
在天聰帝黃臺吉時代,漢臣之首是十八歲就投了滿清的范文程。其他如刑部承政高鴻中、寧完我也都是備受任用的漢臣。當日黃臺吉就大軍伐明,明帝若是棄京而走或遣使求和。清軍該追擊逃帝還是圍攻京城,是允和還是拒和。對其人民如何安置,對八旗貝勒等人的貪得之心如何禁止……如此等等重大問題,都令范文程等人“酌議疏奏”,可見信賴。
多爾袞攝政之後,卻更信任洪承疇,非但授以秘書院大學士。就連伐明戰略也都盡信盡用。相形之下,范文程、寧完我等人反倒成了擺設。有時候一不小心還會成為洪承疇展示自己高瞻遠矚、見解獨到、超群不俗的陪襯。
“阿濟格,多鐸!”多爾袞叫道:“你二人為我軍先鋒,切記洪先生的話,萬萬不可屠戮百姓!”
多鐸與多爾袞兄弟情義最深。對哥哥的命令沒有任何質疑,高聲領命。阿濟格比多爾袞大了七歲,一直被黃臺吉打壓,連兩白旗的旗主都沒撈到,自己的牛錄也常常被剋扣、不得補充。如今沒了黃臺吉,弟弟掌權,阿濟格總有些蠢蠢欲動。
更何況阿巴亥被黃臺吉逼死時,阿濟格已經二十一歲,深記此仇,對於多爾袞與殺母仇人站在一條線上總是憤懣不平。他聽多爾袞再次擺出攝政王的身份,竟讓自己服從一個尼堪的話,不滿之情溢於言表,陰陽怪氣道:“我大清幾番入關,該殺的殺了,該搶的搶了,如今貼個告示人家就信了我們?照我說,不聽話就殺,聽話的就收在旗下為奴,哪有那麼多事!”
多爾袞重重瞪了阿濟格一眼。
洪承疇反倒笑道:“武英郡王所言,也是道理。”
阿濟格眯眼咬牙,心中暗道:你這滿肚子壞水的老尼堪,後面肯定還有話要來套我!我且不理你,看你怎說!
“百姓自然不會信告示,”洪承疇道,“卻會信事實。只要二位郡王真能約束部下,百姓也是不願與我為敵。”
阿濟格不信,叫道:“你這老……老兒胡說八道!家有血仇的,難道就忘了麼?”
洪承疇一笑:“即便家有血仇,大軍只要不殺到他頭上,他也不會自己往刀口上撞。”
多爾袞靜靜聽著,突然想起一句話,忍不住問道:“洪先生,漢人常說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大清又該如何得大明的民心?”
多爾袞被封為“睿親王”,正是因為他超出其他滿人的聰明才智。作為一個聰明人,他很清楚大清是不受明人歡迎的。
別的不說,崇德三年,大明崇禎十一年,多爾袞為奉命大將軍,統領大軍入關搶掠。七個月中掃蕩京畿、河北、山西、山東,陷城池三十六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