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完畢,隨時都可以進行工作交接,出門前再掃視一眼這個待了幾年的辦公室,全副武裝好情緒,毅然決然地回頭,前往會議室。
會議室而非書記辦公室,看來離職前還有一場批鬥要挨,希望她的盔甲足夠堅固,不要死的太難看。
一進門朱樂就感覺有些意外,除了院裡和部裡的分管領導,在座的居然還有她的師祖王大師,以及造成她滑鐵盧之戰的那個專案的廠方負責人,這是做什麼,當面對質嗎?她又沒有推卸責任,檢查也早交上去了啊。
“小朱快進來坐下,我們正討論你的事呢。”書記笑眯眯的,竟然比平時還要熱情幾分,讓朱樂心裡愈發忐忑,這老傢伙向來有笑面虎之稱,莫非自己又有新的倒黴事蹟?
朱樂儘量不動聲色地坐下開會。主持會議的是書記,但起主導作用的卻明顯是部裡過來的那名司長。對於她的處理能勞動司長大人本人前來就已經很奇怪了,至於會議的討論結果就更加讓人囧囧有神。
她敬愛的師祖王大師,居然把外貿專案失敗的責任全部攬上身,並拿出他親筆簽名的檔案作為證據,她資格不夠,王大師簽名背書是真,可大家都知道,具體操作的是她啊,怎麼會全部撇清呢?
至於那個廠裡的負責人就更加奇怪了,以前跟她扯皮很久,就是想把錯誤都推到她身上,說他們廠很不容易,好容易趕上這次基礎設施改進申請到專款,萬一出點啥事資金不能到位就得大量職工下崗云云。而這次,他居然一臉誠懇地在各個部門領導面前認錯,說他們廠第一次做專案,對流程不熟悉,一些想當然造成現在的局面,連累了設計院連累了朱工等等,竟是把責任全部承擔了。
這樣一來,朱樂作為年輕的總設計師,只是被院裡和部裡領導不疼不癢地說了幾句經驗不足仍需加強,好好努力報效祖國,外加幾句調侃“聽說朱工還是單身,可別因公廢私,工作好好幹,個人問題也要及早解決啊。”之類的話。
朱樂雲山霧罩摸不著頭腦: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了想,朱樂決定先去找王大師,大師近來專注於寫書,想把設計經驗形成文字流傳後輩,很少來院裡報道,朱樂也難得見上他一面。
“小朱啊,我前段時間病了一場住院耽誤了,出了這麼大事你怎麼不告訴我呢?”等到辦公室只剩下他們兩人,王大師臉上都是對小輩的關心和慈愛。
朱樂扶他坐下,輕聲道:“這本來也不是您的責任,何必替我背這黑鍋呢?”
王大師呵呵笑著搖頭:“我整整做了五十年的設計工作,參與的外貿專案不計其數,其中的路數我還不清楚嗎?你這孩子聰明伶俐,天分又高,美中不足,也可以說是最值得人欣賞的就是堅持原則,你肯定是觸動某些人的利益了。”
這麼久以來,這是朱樂在這個辦公樓聽到的最窩心的一句話,還是出自於這個讓她無比敬仰無比信任的人,一時忍不住眼淚就大顆大顆地滑落下來,心想就算今天罪名成立她被處分,甚至被開除,有這句話也足夠了。
“好了好了,別哭了,都是大姑娘了還掉眼淚。”瘦弱的王大師伸出滿是斑點、枯枝般的手輕輕地拍著朱樂的背,卻讓她感覺無比溫暖,眼前的雞皮鶴髮彷彿和記憶中的外公重疊,讓她淚水更加洶湧。
“可這樣一來,您老人家名聲受損,說不定還要被通報批評,我……”王大師在業界地位崇高,卻因她這個小徒孫而晚節不保,朱樂十分自責,可話還沒說完就被大師擺手阻止。
“我都是黃土埋到脖子裡的人了,為祖國健康工作五十年的誓言也已經實現,何必在乎那些虛名,你以後的路還長著呢,就像一顆小樹,經歷風雨是必須的,但若是剛剛成型就被蟲蛀獸啃影響生長,恐怕我進了火葬場都不能安心哦。”說完又呵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