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柏道。
誰來給我勇氣呢?她捫心自問。然而她保持緘默,逼著自己對他微笑。羅柏
調轉大灰馬,緩緩離她遠去,灰風如影隨形地伴著他,他的貼身護衛們隨即跟上。當
他強迫凱特琳接受保護時,她堅持他也得照此辦理,對此北境諸侯亦表贊同。眾多
封臣的子嗣都極力爭取與少狼主——這是他們幫他新取的稱號——並肩作戰的榮
耀。最後確定的三十人中包括託倫·卡吏塔克與艾德·卡吏塔克兩兄弟,派崔克·梅
利斯特,小瓊恩·安柏,戴林恩·霍伍德,席恩·葛雷喬伊,瓦德·佛雷眾多子孫中的五
個,還有較年長的如文德爾·曼德勒爵士和羅賓·菲林特等等。其中甚至有一位女
性,黛西·莫爾蒙,梅姬伯爵夫人的長女和熊島繼承人,身形瘦長,高達六尺,別的女
孩還在玩洋娃娃的年紀,她便使起了流星錘。對這最後一項指派,諸侯們頗有微詞,
但凱特琳不理會他們的抱怨。“此事與家族名譽無關,”她告訴他們,“只為了確保我
兒毫髮無傷。”
到了生死關頭,她心想,這三十人夠嗎?這裡的六千人夠嗎?
遠處傳來一聲微弱的鳥鳴,那是一種高亢而尖銳的顫音,有如一隻冰冷的手,
劃過凱特琳頸背。又一隻鳥顫鳴應和,接著是第三隻、第四隻。這是雪伯勞的呼喚,
在臨冬城的這麼多年,她早巳非常熟悉。凜冬深雪之時,當神木林白茫茫一片,寂靜
無聲,便能看到它們的蹤跡。它們是北方的烏。
他們來了,凱特琳心想。
“夫人,他們來了。”哈爾·莫蘭悄聲道。他總愛重複人盡皆知的事實。“願諸神與我們同在。”
她點點頭。周圍的樹林安靜下來,四下寂然之中,她可以聽見他們的聲音,距離雖遠,卻在迅速逼近:萬馬奔騰之聲,槍劍鎧甲交擊,戰士喃喃自語,笑罵聲此起彼落。
億萬年的光陰彷彿來了又去,聲音越變越大,她聽見更多笑鬧,有人發號施令,渡溪時水花飛揚。一匹馬在哼氣。某個男人在咒罵。最後她看到他了……雖然只是一剎那,雖然只是透過林間細縫望向谷底,但她深知必是他無疑。即便是在這麼遠的距離,詹姆·蘭尼斯特爵士的身影依舊清晰可辨,他的金髮金鎧被月光染為銀白,鮮紅披風成了黑色。他沒戴頭盔。
他甫一出現,便又消失,銀色鎧甲再度被樹叢遮蔽。長長的隊伍跟在他身後,包括騎士、誓言騎士和自由騎手,大概佔蘭尼斯特軍騎兵總數的四分之三。
“他絕不會乖乖待在營帳裡,坐等木匠搭建攻城塔。”布林登爵士曾經保證。“迄今為止,他已三度率騎兵出擊,追趕零散的我軍或強攻頑抗的莊園。”
於是羅柏點著頭,仔細研讀他舅舅繪製的地圖。奈德教導他要熟悉地圖。“你在這裡襲擊他,”他指著地圖說,“帶個兩三百人就好,不要多,打著徒利家的旗幟。當他追過來時,我們會在——”他的手指向左移動一寸。“——這裡埋伏。”
“這裡”,夜幕中的一片寂靜,月光傾灑,暗影幢幢,地面鋪滿厚厚落葉,山脊密林遍佈,丘陵緩緩下降,直至河床。地勢越低,矮樹叢便越見稀疏。
“這裡”,他兒子騎在戰馬上,回望她最後一眼,舉劍行禮。
“這裡”,梅姬·莫爾蒙奏出長而低沉的號角,自東側轟然直下,炸進河谷,通知人們詹姆的部隊已然全數進了圈套。
灰風向後一甩頭:仰天長嚎。
狼嗥之聲彷彿直直地穿透了凱特琳·史塔克,她發現自己渾身顫抖。這是一種恐怖之聲,駭人之聲,然而其中如有音律。一時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