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嬰兒的微笑。
他頗令我迷惑。
我還以為他是一個極之普通的男孩子呢。
然後我明白了一半。
我問「你是同性戀?」
他沒有回答,他微笑。
我聳聳肩。「你一定是。」
「也許我是。如果我不是同性戀,怎麼抗拒你這樣動人的女孩子?」他柔和的說了句笑話。
「我並不動人,至少沒有打動你。」我轉身說。
「我與他們不一樣。」他說:「我告訴了你。」
我笑了,「也許這還是我的運氣,我們可以說話。」
「說話?你是大學生是不是?你有一個有錢的父親是不是?我什麼也沒有,我們說什麼?」
我凝視他,「你可愛。我愛你。」我是真心的。他是這樣的忠實、簡單、純潔、美麗。與陽光,與白雪可以相提並論。這樣的人不多了。是不是因為他特別年輕?誰介意他是不是同性戀。我擁抱他,如擁抱一個小孩子。
「我愛你。」我重複,「而且我沒有喝醉。」我說。
他微笑。
「希望我有故事可以告訴你。」我說:「怛是我沒有故事,你呢?」
「父親與母親離了婚,我離開家,母親重婚,邀請我去觀禮,我拒絕了。自十四歲開始工作。我是一個木匠。現在想到餐廳去洗碟子。」他說:「這是我的故事。」
可以相信嗎?
大概是可以的。
他沒有必要對我撒謊,一點必要也沒有。我相信他。而且我愛他。真的,一種根本性很原始的愛。我不相信他是一個真人。坐在我對面,大家都半醉,沒有其他的人,居然彼此規規矩矩的端坐著,偶然吻一下對方的臉,老天,這一定是一個夢,聖誕節的夢。不過至少這個聖誕不寂寞了。至少我有一個說話的物件。
「這是一間美麗的屋子。」他說。
「唔。每個人都這麼說。」
「住在這樣的屋子裡,應該很高興。」他說。
我笑笑。
「有錢的人,」他說:「當你們不必愁錢的時候,其他的煩惱就跟著來了。」
他大概是說得對的。
但是寂寞呢?寂寞又如何。
一個象他這樣的男孩子。他懂得什麼?他像一頭小動物.不過為三餐煩惱,進酒吧喝杯酒,他懂得什麼?他有另外一個世界,他自己的世界,他自己的律法,但是他不侵犯人,他有一套好的律法,但坦白的說,象他這樣的活著,與一棵椰菜有什麼分別。
我妒忌。
我希望我是一棵椰菜,不用思想。
我希望我的兄弟們不是化學工程師、機械工程師、飛機工程師與大作家。我只希望我是一棵椰菜,一棵快樂的椰菜。像這個男孩子。
我把爐火撥高了一點。
他問:「為什麼這發多鏡子?而且放置的地方都很特別。」
我答:「我一個人住在這了,是不是?」
「是。」
「我常常照鏡子。看到自己的臉,我知道我是存在的,我喜歡看到我的臉,明白嗎?」
他不明白。他搖了搖頭。
我垂下了眼睛。
沒有人明白。
所以我們開始談一些簡單的問題,像「你有女明友嗎?」
「沒有。」
「為什麼?」
「我不喜歡女孩子。」
「你喜歡我?」
「是的。」
「為什麼?」
「我不知道。」
「你有男朋友?」我問。
他抿著嘴微笑,「你又來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