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好……孟扶搖將這個封號咀嚼了一陣,沒覺出什麼特別意味,想了想道:“皇宮西南角一叢矮樹後有一座廢棄宮室,你知道那是哪座宮殿嗎?”
“那裡有宮殿嗎?”婦人搖頭,“西南角有塊地方是禁地,我們做宮女的時候都不允許過去,沒見過。”
孟扶搖皺眉,換個方式再問:“盈妃的宮殿,叫什麼名字?”
她記得當初在官沅牢中遇見的那個男子,曾經說過彥凌兩個字的音,她查過璇璣所有的地名,沒有找到和這兩個字發音近似的地方,現在便想起,大抵是宮殿名?
“不知道。”那婦人還是搖頭,“盈妃娘娘十四年前就薨了,我八年前才進宮,哪裡知道她的事。”
“十四年前……”孟扶搖心中一震,道,“老路什麼時候進暗庭的?也是十四年前?”
“是,十四年了。”那婦人轉頭看委頓在地嗚嗚啊啊的老路一眼,眼神中滿是撫慰自傷和嘆息。
若在平時,孟扶搖也許會為這般患難與共相濡以沫的感情感動,然而此刻她心中煩躁不寧,燎了一團茅草似的混亂疼痛,哪裡管得了這個,又問:“誰要殺你們?”
“是殺他,不是我。”婦人道,“原本我們在那無人管的地方也清淨,苦便苦一點,日子便這麼過,也慣了,不想幾個月前,突然便有人來殺他,是在飯裡摻了毒,偏巧那天我失手打翻了飯,飯給狗子搶了去,我正心疼得罵呢,那狗子卻蹬蹬腿死了,嚇得我抱著他一夜天沒閤眼,想藏沒處藏,想躲沒處躲,兩個罪人,不過縮角落裡等死罷了,不想之後竟然便又沒了事,無人過問,我便尋思著,是不是殺錯了人?如今發覺了也便放過了?想來想去,又想起那事發生之前,這死瘋子整日在地上畫畫,有次說是給人看見了的,問他他又說不清楚是誰,莫不是這畫惹的禍?便不許他畫,誰知道這個挺屍的,白日我看著是不畫了,卻又鬧出么蛾子,半夜裡爬起來出門畫,我白日裡要洗太監們的衣裳,累上一天夜裡哪裡守得住,這不又招來你們……”說著不知道觸動哪裡的愁腸,終於抬起袖子來拭淚。
孟扶搖木然坐著,聽著那些話,字字入耳,卻又字字渾渾噩噩,舊事像埋藏在灰燼中不滅的星火,總在一片灰暗中猩紅的一閃一閃,真正去扒找卻又處處難尋,一不小心也許那點星火便又滅了,還是冷冷的灰一團,就像這心,隔夜浸水的冰涼。
身側長孫無極默默抓起她的手,輕輕一握,他掌心有些燙,然而對這刻手腳冰涼的孟扶搖來說,那滾燙感覺卻最是熨帖舒心,孟扶搖感受著那份熱力,於這心神恍惚的一刻,突然想起了完全不相干的事,她記得長孫無極以前的手掌是微涼的,這和他武功陰柔有關係,但是這段日子,無論什麼時候他的手伸過來都是熱的,溫暖入心,這麼一想心中這一動便瞟過眼去,見長孫無極攏著袖子,抱著茶,茶杯熱氣嫋嫋,又被袖子攏住,那手便分外暖和。
這麼一察覺,心又是動了動——他是希望在這黑暗前行的路上,給自己多一些暖和的感覺吧?不光是行動言語,還有體膚接觸,不光是不即不離的支援和陪伴,還有在她心生寒冷手足發涼的那一刻,伸出的在袖子裡暖熱用茶杯焐燙的一雙溫暖的手。
這世上有人待你如此,真相再畏懼再恐怖也有人願意和你分擔,那麼,還怕什麼呢?
深深吸一口氣,孟扶搖雙眼潮溼的反握住了他的手,安撫性的拍了拍,隨即示意鐵成帶那婦人下去,先看守住,待事情水落石出再決定她的去留,又命人出去悄悄的找大夫——老太監病得不輕,那三幅畫的含義,那盈妃舊事,那要殺他的人,這些事的答案要等他能開口說話,才能真正理清楚。
人都離開了,堂中只剩下兩人,對著一盞燈面面相對,聽著遠處遙遙傳來雞叫,隔了幾條街有起早的人們開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