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我說過。
我選了一角石階坐下來,伶俐替我拍照,一連拍了好幾張。
她問我:「你有沒有去照相館?」
我說:「沒有。」
「一會兒去,去拍張十寸的!帶回家。」
小比說,「這裡拍得不好,回了家才拍,反正禮服隨身帶著。」
伶俐說:「這倒也是,我這套,你瞧,度身訂做的,花了一百多鎊,我才不租,不知道什麼臭男人穿過的。」
我很靜默。
小比說:「家明,你這套有點皺,沒熨好。」
我說:「我是租的。」
小比瞪大了眼:「租的?你將來有場合穿什麼?喂!」
「穿西裝。我省下那一百鎊,替我母親買了一件凱絲米大衣。」
「你瘋了。」伶俐問:「將來沒這件袍,誰知道你是劍橋大學的英國文學歷史博士?」
我想了一想,坐在石階上,以手撐頭,我答:「我並不需要他們知道。」
伶俐笑,「你這混球,你這不是真的,他今天太高興了,昏了頭了。」她對小比說。
小比問:「你畢業後將做什麼?」
我抬頭,「太陽真好。」
伶俐說:「我家人在那邊,我過去一下,你們等我!」她跳躍著過去,長發飛揚。
我看著她的背影,我問小比:「你可有想過要追求她?」
「沒有。我比較喜歡年紀輕的女孩子,十六七歲的,比她小很多,或是比她大很多,卅六七歲的。伶俐,我從未曾真的喜歡過她,她太做作,你想想劍橋多少千金小姐,偏偏就她裝個公主樣,而且又要擺天真,那麼一大把年紀了——女人念這種學位是一種浪費。」
「我以為你喜歡她的。」
「不。」小比說。
「我蠻喜歡她。」我說。
「那麼你應該追求她。」
我微笑,「沒有到那個地步。」
小比問:「剛才我說:畢了業,你預備做什麼?」
「做什麼?找一份工作,找一個女人,結婚,生一個兒子,叫他到劍橋來讀博士。」
小比大笑,「開什麼玩笑?」
小比大笑,「開什麼玩笑?」
「不,是真的,不騙你。」我很認真,「可以稍微改變一下計劃,讓他到牛津去唸博士。」
「老天,牛津!那間屎大學,算了,你還是叫他念劍橋吧。我們有一條臭水溝,可以划船。」小比拍手拍腳的說。
「好吧!」我淡淡的說:「就劍橋好了。」
那是他的命運,還沒有出世,已經決定了他的命運,這孩子將來要來讀劍橋,因為他老子讀的是劍橋,他不可以比他老子差,只可以比他老子好。
小比不出聲。他是最煩的一個人,要他不出聲,比什麼都難。可是他此刻偏不出聲。
他問:「選一個女人,什麼樣的女人?」
「我不知道。」我說:「小比,我不知道。小比,當我想到我們在這裡已經完了,我就害怕,你想想,我們在這裡孵了八年多,現在要走出去了,我沒有勇氣,小比,外頭是怎樣的?」
「不要嚇我,家明,你這個人專門會嚇人。」
我說:「我是很害怕。」
我看著滿園子的博士,滿園子的紅炮,天啊,博士比玫瑰還多,真受不了。找一個女人,結婚,生一個兒子。我在糙地上躺了下來。
我看著藍天。
伶俐奔過來,「這是個好姿勢!」她替我拍了一張照片。
我躺在糙地上,向她微笑。
她問:「你幾時搬家?東西理好了沒有?回家還是留下來?聽說校方給你一個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