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衝見到父親猶豫不決,便沉聲說道:“孩兒目前之狀況,與喪家之犬何異?以往種種,實在是鬼迷心竅所致,行至今日,皆乃咎由自取。陛下仁慈,不忍將孩兒梟首,可是這有家不得歸、流亡天涯之生活,孩兒著實堅持不下去,與其顛沛一生、最終埋骨他鄉,還不如拼上一回,縱死亦無憾!” 對於他這樣一個自幼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來說,四處流亡、寄人籬下的日子著實艱難,心底的驕傲與尊嚴令他在高句麗度日如年,不止一次的想要返回長安,哪怕被處以極刑,亦能求個心安。 他寧願死,也不願自己的尊嚴被那些高句麗蠻夷狠狠的踩在地上…… 長孫無忌動容道:“吾兒何必如此?大丈夫能屈能伸,縱然身在異域,憑藉你的本事,亦能求得一個安身之所,大不了……” 話音未落,長孫衝“噗通”一聲跪在他的面前,頓首道:“請父親成全!”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麼洗清罪責重返長安,要麼一死了之絕不苟且! 只要想想在平壤城之時,那些個豚犬一般的高句麗貴族將他當作喪家之犬一般任意凌辱,他便心中宛如火燒一般…… 長孫無忌明白了長孫衝已萌死志,頓時老淚縱橫,伸手將最寵愛的兒子拉起來,輕撫他的頭頂,哽咽道:“吾兒能夠這般志氣,為父高興還還不及,豈能不予成全?為父這就進宮,即便是磕破了頭,亦要求得陛下恩典!” 長孫衝亦垂淚道:“孩兒無能,害得父親日夜擔憂,尚要揹負罵名,實在是枉為人子!” 長孫無忌長嘆一聲,咬了咬牙。 他知道這件事非但要求得陛下的恩典,亦要取得房家的諒解,以長孫衝與房俊之間的恩怨,恐怕房家不會坐視長孫衝重返長安。一旦房俊甚至是房玄齡對此便是反對,即便是陛下亦不會輕易坐下決定。 只不過他與房玄齡素來不睦,近些年又反目成仇、勢成水火,求人說情是肯定不行的,唯有親自登門,苦苦哀求。 可嘆他長孫無忌剛硬了一輩子,臨老卻不得不為了兒子的生死前程向一個老對手伏低做小、軟語相求。 房玄齡尚且好說,即便是一輩子的對手,亦不得不讚一句“溫潤君子”,即便拒絕自己,亦不會讓自己臉面剝淨,總歸會給一個臺階下來。 可房俊那個棒槌…… “你且在家中多住幾日,這兩天為父好生思量一下,如何求得陛下的這道恩典。” 長孫無忌很是頭疼,一想到有可能會遭受房俊的嘲諷詰難,他就心裡堵得慌。 卻又不得不求得房家的鬆口…… 長孫衝亦知道此事之為難,啜泣道:“孩兒不孝,讓父親為難了。” 長孫無忌勉強笑了笑,安撫道:“父子同心,說什麼為難不為難?你且安心住下,一切自有為父為你綢繆!” ***** 書院。 金烏西墜,玉兔東昇。 值房前的空地上,許敬宗看著面前十餘張酒桌杯盤狼藉,酒足飯飽之後的紈絝們放浪形骸,居然燃起了一大堆篝火,百十人有的醉臥當場,有的醉眼惺忪,有的興奮莫名圍著篝火載歌載舞…… 看著群魔亂舞的舞姿,聽著鬼哭狼嗥的歌聲,許敬宗只覺得腦仁兒一陣陣發脹。 不愧是關中紈絝,特孃的簡直就是一群魔鬼…… 扭頭去看設在一株大樹下的酒桌,房俊與高真行以及幾個紈絝依舊推杯換盞大呼小叫,不由得目光中滿是幽怨。 正如他所想,自己墊錢從松鶴樓置辦了這十幾桌酒菜,房俊那廝提都沒提何時給會賬…… 這一下子幾十上百貫出去,怕是血本無歸了。 丟進河裡還能聽個響兒呢…… 酒桌這邊,高真行看著站在石階上一臉幽怨的許敬宗,低聲對房俊笑道:“二郎你富可敵國,何必貪圖人家那麼一丁點兒的錢財?這位許院丞可是出了名的守財奴,這些錢簡直令他痛不欲生,你不厚道哇!” 松鶴樓是長安城最出名的酒樓,除去酒菜出了名的高檔之外,價格更是出了名的貴。大唐對於官員絕不吝嗇,俸祿十分優厚,可是等閒三品以下的官員依舊打怵去松鶴樓請酒,更何況是一下子十幾桌…… 房俊瞥了許敬宗一眼,哼一聲道:“有些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