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左武衛按兵不動,坐視叛軍自杜曲一帶穿過少陵原直插神禾原奔赴長安,梁建方就知道不對勁。 叛軍自左武衛與右衛兩支部隊中間的夾縫穿過,這的確可以避免正面衝突,但如此一來只需左武衛、右衛在其行過一半之時南北夾擊,將其從中截斷,必然給叛軍造成巨大殺傷,這是任何略通軍事之人都深知的行軍大忌。 就算李治不通軍事使出昏招,尉遲恭難道是白給了? 唯一的可能便是叛軍非常確定那樣的危險局面不會出現,可問題在於不久之前尉遲恭便被程咬金耍了一回抄了後路差點全軍覆沒,再是記吃不記打又豈能重蹈覆轍? 很顯然,程咬金再度搖擺不定依附於晉王…… 如此也就罷了,程咬金是死是活是忠是奸那是他自己的事情,真正讓梁建方怒火萬丈之處,在於如此一來叛軍便是從兩軍的交界之處穿過,兩軍都負有直接責任。 程咬金已經依附晉王,自然不在乎什麼守衛陣地的責任,沒有反戈一擊已經算是不錯了,可梁建方不行! 他是軍人,以軍令為天職,他所接到的軍令是固守少陵原陣地阻截叛軍威脅長安,若是任由叛軍自兩軍夾縫之間穿過,那便是他梁建方嚴重失職。 這是他不能承受、也絕對不願承受的罪名! “將軍,營地外有人求見,說是昔日故人。” “昔日故人?” 梁建方蹙眉,什麼故人能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跑到軍營裡來拜訪? 心中有數,道:“帶過來!” “喏!” 片刻之後,一個農夫打扮的中年人被親兵帶進來,梁建方上下左右仔細打量了一遍,冷笑道:“蘇將軍深入虎穴、親赴龍潭,是想要展示你豪壯膽氣揚名立萬,還是欺負梁某的橫刀不利,割不斷你的脖子斬不下你的人頭?” 蘇加哈哈一笑,對於梁建方的威脅之言不以為意,上前幾步徑自坐在一側的凳子上,自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梁建方:“前番大戰,將軍驍勇無畏、勇冠三軍,大帥很是欣慰,不負他往昔悉心栽培……只不過當下局勢動盪,偽帝篡奪皇位荼毒天下,吾等忠義之士自當撥亂反正、維繫正朔,然而將軍誤入歧途助紂為虐,他日必然身敗名裂悔不當初,此番前來,乃是大帥念在往昔情義奉勸於你,希望你能棄暗投明!待到輔左晉王成就大業,他日論功行賞之時,保證將軍一個國公之爵。” 梁建方看了蘇加一眼,咧嘴一笑,根本不看那封信箋,湊著桌上的蠟燭將其點燃丟在地上,任憑火苗翻卷吞噬信箋,頃刻間化為灰盡。 蘇加面色難看。 梁建方坐在凳子上,雙目精光湛然、語氣鏗鏘:“往昔鄂國公對我的確有提攜之義、知遇之恩,未曾有一時或忘。但我乃大唐軍人,非是某人之家將,如今皇帝在位、大義所在,無論是誰想要篡位奪權、行不臣之舉,便是我之仇敵!請回復鄂國公,想去往長安可以,但要從我的屍體上爬過去!蘇兄,今日一別,陰陽兩隔,望君珍重!來人,送客!” 蘇加:“……” 他瞪大眼看著一身正氣的梁建方,雖然也曾想到對方會拒絕,但居然拒絕得這麼幹脆、這個決絕嗎? 親兵已經進入帳內,虎視眈眈的瞅著蘇加,做出“請”的手勢。 蘇加吸了口氣,深深看了梁建方一眼,起身,抱拳施禮:“之前就曾敬佩賢弟的才能,如今才知道賢弟性格剛烈、寧折不彎,我不及也。戰場之上若是相逢還請賢弟莫要留手,而賢弟若能求仁得仁,也算是不枉這一生。” 梁建方起身相送,豪邁大笑:“吾等身為軍人,生死早置之於度外,能死在維護社稷、剿滅叛軍的戰場之上,想必也能彪炳於青史,後世子孫念及今日,當以我為榮。” 這話將蘇加心裡刺了一下,不過他並未多說,轉身走出大帳。 雨水迎面淋下來,蘇加愈發清醒了一些,無論晉王起兵之理由何等冠冕堂皇、義正辭嚴,謀反乃是不爭之事實。縱然果真成事,史書之上也必然逃不掉一個“篡位”的定義,而追隨晉王的黨羽自是助紂為虐的奸賊。 難道還能篡改史書不成? 而梁建方面對必死之局卻毫無猶豫的挺身而上,名分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