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下著薄雪的天氣,她正上妝,拿指尖挑了一點胭脂,卻打銅鏡裡瞧見他,他穿著白色的長衫,很是溫潤的樣子,就彷彿他滿手的血腥味實則是通身的脂粉香。他見她回頭,便笑著迎上前去,嘴裡還道:
“明華,我念你實在唸的緊。”
她記得。
她瞧這皇帝與夢裡那故人八分相似的面容,又兼之一雙溫柔慈悲眼,竟是偏過頭不忍看,也免得觸動情腸。
皇帝與她是一樣的心思,只是皇帝知道眼前人便是自己念著的那個,想的又更深一些。他往後退了兩步,負手而立,面上卻絲毫不見倨傲。
“用過膳便要去宣德門。”
宣德門是後宮的西北角,歷來后妃入宮都打此而入,即使尊貴如和妃,也得老老實實打宣德門入,走不得正門。不過,金夫人此番是帶著皇子皇女回宮,意味不比尋常,是以皇上太后都要親自相迎,她必定是為皇家誕育子嗣,又是皇長子皇長女生母,這樣抬舉倒也說得過去。
虞素頜首,卻又側了側身子,是要皇帝先走的意思。東方衍在心底微微嘆一口氣,也不與她相爭,只說:
“等你收拾妥當便讓宮女過來知會一聲,朕讓人上膳。今兒御膳房做了魚片粥,朕記得你還吃魚,朕上回嘗過一次,膳房的廚子手藝好,做出來竟是沒半點腥氣,今兒你嚐了要是喜歡,朕就再打賞他一次。”
東方衍本要走,卻又捨不得,絮絮地說了許多,見她只是面無表情的聽著,當下也不惱,只是默默地出去了。
這樣的場景舒樂近日來見得慣了,也不覺得什麼,倒是那些御前的宮女開了眼界,不免對她更加巴結奉承起來。
虞素聽她們你來我往,她自幼見多了奉承,又捱過許多軟刀子,對雲或泥都不像旁人那樣在意。她連應也懶得應,只給自己畫了個淡淡的妝,拖著舒樂的手便出去了。
二人用罷了飯,各自上了轎輦,雪下得一點也不磅礴,瑣碎緩慢,就像裹了腳的小媳婦;自個兒不舒暢,別人瞧了,更不舒暢。
虞素打簾子看了會兒風景,後來天漸漸陰了下來,風也跟著刮,很有點凜冽意味,虞素再又瞧了眼滿天風景,便兀自將它放了下來。
宣德門前修了間小屋,因考量著會有貴人下降,屋子便修的十分堂皇。皇帝同她將將落了腳,皇太后便一行便浩浩蕩蕩地過來了。和妃才進來便看見虞素與自己的心上人並肩而立,一時間妒意橫生,不尤出言譏諷她:
“今天是金夫人回宮,貴嬪盛裝而來,如此喧賓奪主,不知道的還以為貴嬪餘恨未消。”
金夫人從前是原主身邊的女官並不是什麼隱秘,只是宮中女子,說起話來總明白麵上要留三分情,暗裡當往死裡戳,和妃當著皇帝的面兒仍是這般肆無忌憚,可知是氣的很了。
是以虞素雖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此時卻並不惱;她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己看熱鬧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動怒。
她淡淡瞧她一眼,正要回擊,就見有宮女打簾子迎了人進來。
“臣妾來晚了呢。”
一句話說的脆生生,張雲芙今日瞧著也明麗非常,她本來好看,前段日子因失了帝心十分萎靡,如今故人相逢,難免不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付。只是她只顧著自己張揚,卻難免委屈了公孫展顏,顯得顧此失彼。
太后給葉嬤嬤使了個眼色,葉嬤嬤人精一樣的人,不露痕跡地便將和妃同虞素隔開,又反握了一下和妃的手,兀自給張雲芙問了安。
張雲芙哪裡敢拿大,不免也跟著客氣幾句,和妃發作不得,板了臉不說話,先後受了張雲芙與虞素的禮,卻仍舊高興不起來。
太后微微一笑,卻是對皇帝道:
“你表妹少年心性,也是家裡人慣得太厲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