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最無法原諒的,除了王東,便是曾經對兒子的水手夢不屑一顧,放任他獨自出海實習的自己。
倒數第二個小人不是曾安,而正象徵著老船長自己。
在意識到這個的瞬間,齊沅感到全身的雞皮疙瘩在被驚起了,他大腦出現短暫的神思恍惚,意識到一件讓他感到頭皮發麻的事情。
孔國明桌子上的小人是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一共16個。
而如今的銀月號上有17人。
多了一個不存在的人。
粉紅海(22)
孔國明所策劃的這場粉海之旅本應一共16人,但如今在這艘“恐怖遊輪”上,有第17個人存在。
原本不該存在於歷史裡的銀月號上的,此刻在魘境裡多出來的那個人,是誰?
他還活著,並沒有在銀月號的事件中喪生,且非常在意老船長孔國明的存活。
他就在這艘船上,在大家都見過的這些人之中。
一時間,所有資訊片段像幻燈片一樣在齊沅眼前快速閃過,從他最初在船上醒來後,那個狹小海員宿舍裡的所見開始,之後經歷的種種,直到在粉海海底被透明的,擁有觸手的邪獸拖入海底時看到的那隻眼睛。
“我兒子從小就想成為一名像我一樣優秀的水手。”
“他回來了!這都是陰謀!”
“妮可不是我殺的。”
“一直有東西在我窗外面敲!這船有問題!”
“我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想當水手了。”
“那位少年最後主動放棄了登上救生艇。”
“只有王東走出了房門。”
各種人的不同話語迴盪在齊沅腦海。悲傷的,恐懼的,鎮定的,憤怒的,憧憬的,惋惜的,平靜的……無數畫面浮現在眼前,他看著孔國明在微弱燈光下模糊而隱約透出慈祥的笑臉,忽然輕輕鬆開了不知何時緊攥著垂在身側的雙拳。
齊沅的瞳孔輕微顫動了兩下。
他明白了。
真正的魘主,從一開始就不曾躲著他。
齊沅感覺到渾身緊繃的肌肉在這一刻輕微鬆懈下來——在得知魘主的真身後,不知為何,他對於這個魘境的成因,以及多次迴圈的理由突然感到了一種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釋然。
這個魘境,不去破除的話,某種意義上可能也是好的。
但是很遺憾,他現在是個需要靠破魘延續生命的淨魂師。該完成的事情,無論如何都必須完成。
“船長……你就不好奇為什麼我們想要逃離這艘船嗎?”齊沅越過空中連綿不絕的雨線定定盯著孔國明的眼睛,“八年前有一艘和銀月號很像的船沉沒了,有個和我們一樣是實習海員的男孩死了。”
老船長此時已經把船長帽戴回頭頂,眼神被隱沒在帽簷的陰影之中。
“我們因為當年的事情都挺過意不去的,這次又發生這樣的事,也許是他的冤魂來這艘船上找我們復仇了……”齊沅說得很小心,邊說邊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觀察孔國明身上。
對孔國明來說,唯一的、深愛的兒子已經離自己遠去,而船上的所有人在他眼裡都是幫兇。這樣極端的態度,齊沅並不認為透過一些語言上的安慰或是刺激就能讓他恢復正常。
也就是說,“打嘴炮”在如今的狀態下肯定是不管用的。
因此,齊沅現在說這些並不是打算就此天真地讓孔國明回心轉意,只是在拖延時間,尋找最合適的行動時機。
“你果然記得……”孔國明高大的身軀晃了晃,用只能被宋以辭聽見的聲音低聲呢喃,聲音出現幾分顫抖,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我就該早點把你們……”
“罷了。你們還是快回到各自的崗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