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的黎明天光中卻逐漸變得灰暗下去。
那道光直直打在粉海中央的那對父子身上,隨後以他們為中心擴散開來,照出孔國明逐漸透明的手臂和霍光臉上晶瑩的淚光,空氣中有細小的塵埃在兩人身側飛舞。
“我愛你。”
霍光的眼角滑落一滴淚。
那顆淚珠帶著溫熱的水汽一路向下,映著銀月號被縮成一個小點的倒影,無聲落進不再泛起漣漪的粉海。
太陽自海的另一端升起。
魘境寂靜地傾塌。
雨停了。
關心
為什麼有些話到最後才能說出口?
齊沅乘著白鳥沉默地飛行於粉海之上,魘境碎裂後的陽光明明應該是溫暖的,卻並不能給他泛冷的身體帶來多少溫度。
對於自心底油然而生的疑問,他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周圍的一切景物波動著收縮起來,如同海市蜃樓一般。傾塌的魘境裡,斯科莫德來自深海的低鳴縈繞在耳邊,他垂眸望著霍光懷裡青白膚色的孔國明逐漸散為點點星辰,身旁忽然多了一道人影。
想也知道會是誰。
“這次多虧了有你在。”齊沅斂起沉重的心情,白著一張臉彎了眼睛朝謝臨笑,“不過總體來說,還算是幸不辱命吧?”
謝臨回給他一聲冷哼,凜冽眸光掃過海平線逐漸變得模糊的輪廓,灰色的霧氣快速朝他們的方向席捲而來,魘境的徹底崩毀近在咫尺。
而後,他帶了點擔憂看向齊沅。
齊沅被他的眼神盯得有點不自在,但很快明白了他在想什麼——上次破魘後,他被淨化後殘留的靈魄撞了個滿懷,似乎是直接昏過去了。
這次應該不會那麼糗吧?
齊沅喉結起伏著吞嚥了一下,也有些緊張。
要知道他本來入魘的位置就是在海里,這會兒暈了可就要再次激情落海了。
不過有謝臨在,應該……
他這麼想著的時候,奔湧而至的灰霧已經吞噬了不遠處的銀月號,在銀月號上朝他們揮手的陸準和一旁的宋以辭的身影也消失在霧氣中。
要來了。
還沒來得及深吸一口氣,一股無形的波動就直直撞在他胸口,齊沅只覺得心臟猛地一沉,胸腔發出劇烈的震顫。
有那麼大概五秒,他幾乎失去了意識,耳邊只聽得到心臟猶如擂鼓般的震動音,眼前一片昏黑。
他彎下腰,低著頭,死死揪著胸前的衣料,想把快跳出胸口的心臟給按回去,呼吸不受控制地變得粗重,有汗水混著未乾的雨滴自眼角滑落。
這次,他並不想向這樣無力的感覺妥協。他用了渾身的勁去抵抗逐漸昏聵的意識和悶痛的心口,努力維持大腦的清醒,下唇都被咬出了血珠,腥味在嘴裡散開,連帶著呼吸都有了血味兒。
很難受,但他能忍。
謝臨站在齊沅身旁。他看到那人滿頭的汗不要錢似的往下淌,因為垂著頭,溼漉漉掛著的額髮遮住了他的眼神,他只能看到他顫抖的肩膀和緊繃的下頜,有鮮紅的血珠在他唇邊冒出來,在過於蒼白的臉上格外刺眼。
上個魘境被破除後,他就察覺到齊沅的異常。通常情況下,淨魂師並不會在破魘完成後受到任何傷害,但那次他卻很乾脆地直接暈了過去。
很明顯,這次破魘結束後,他的狀態並沒有比上次好多少,只是鉚足了勁在強撐。他看到瑩白的靈力隨著他單薄的身形明滅,順著起伏的脊背線條,一下一下閃爍著。
像夜空中一顆孤獨的星星。
謝臨盯著齊沅唇角的血珠看,看到它順著那人尖細的下巴往下淌到一半,形成一條細窄的血線,莫名覺得那抹猩紅像是扎到自己心裡的一把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