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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愛到了極致,受了傷,便會因愛生恨?對她,他無論如何硬不下心。再見姜莞爾,她的一顰一笑,她尷尬的離去,她為難的眼神,她無助的躲閃,都令他不忍傷害。

他是真的認輸了。

“莞爾。”仲流年突然輕輕嘆氣,牽起她冰涼垂在身側的手,貼在唇上。她想抽回,卻使不上力氣,看著他倦怠合起的眼,心一下子就軟了。

“又喝酒了?”她輕聲問。他沒有答,張開眼睛,將她的手攤開在眼前。他在看什麼,姜莞爾一下子便明白了,想藏已經來不及。

他抬起頭來看著她。站在雪裡站在路光燈下頭,她美得不真實,像是千里迢迢趕來塵世的天使。

不真實。

第一次見她,他便這麼覺得。直到擁有了她,他仍是覺得如此。

然後失去了她。

他常常覺得,那會不會是一場夢?因為做得太長太投入,所以愚蠢到信以為真,愚蠢到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之間的區別。但若說夢是假的,為什麼疼痛偏偏如此真實?就連與她一同逛過的公園,吃過飯的餐館,看過電影的影院,他都沒有勇氣再去踏足。

他看著她,像看一個陌生人。

然後仲流年放開了姜莞爾的手,坐正。目視前方,他的側臉讓她無從捉摸,他的話她卻聽得清晰無比。

“你和他出去這麼久,就是為了做這個?”

她愣愣的望著他,戴戒指的手無力垂在車門邊沿,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姜莞爾。”他仍然不看她,喊著她名字的聲音裡面,一點溫度沒有,比這冰天雪地還讓她覺的冷,“我只問你一句,你要不要嫁我?”

他這是求婚麼?若是,為什麼她一丁點幸福的感覺也沒有?

就在同一天,竟有兩個人問她嫁是不嫁,她是不是該開心的笑?可心裡面,卻只有說不出道不明的悲。

她看不透他,從始至終,她看不透他。

六年前的仲流年,便能夠把感情隱藏得很好。當她心灰意冷以為他對她無意,以為他一時興起的表白不過鬧劇。他卻為了她昏睡在醫院裡,然後抹著她的眼淚說,他愛她不起。

那現在呢?當他要她嫁給她,卻不問她為什麼戴別人送的戒指,甚至不肯看著她,不肯做出一點溫存。這究竟是戲,是套,還是他給她的又一個劫?

幾天前,他不是還和上司的女兒出雙入對,談婚論嫁?

她終是不能像他一樣,連一個解釋也不要,將婚姻如同問候一般說的隨意。

“我問你,嫁,還是不嫁?”他突然轉過頭,眼神依舊低垂在她手上的鑽戒,問的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姜莞爾突然笑了,那笑容,想必是難看至極。他終於抬起頭來和她四目相對,卻只見她輕輕搖頭,笑著搖頭。

天氣真冷啊,像這樣下著雪的冬夜,冷得寒透肺腑。

“好。”他短促的回了句,彷彿得到這個答案,得到什麼答案,對他都沒有分別。點下按鈕,玻璃緩緩升起的瞬間,她聽到他發動了引擎,卻許久沒有離去。

姜莞爾也站在原地,肩膀上落滿了白花花一片一片,像個雪人。

仲流年轉過頭,那一刻她終於在他眼底尋得了共鳴的痛。他對她說了一句什麼,是聲音太低,還是隔著玻璃不夠真切,她聽不到,但一下子明白。

他說:“莞爾,你怎麼可以嫁給別人?”

這一問,六年前的雨夜他便想對她說,卻只等來高燒感冒,沒有等來回答問題的人。六年後的今天他們隔著玻璃,他終於問出口,但答案已不重要。

車驟然啟動,甚至沒有平穩的過渡,便如同箭離弦般衝了出去。她感到臉上又掛滿了液體,這一次,是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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