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有能耐,見了東家這個態度也不成!”平寶兒蹙眉道。
“是是是,我回頭一定好好說說他!”張鐵樹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悄悄抬頭看宋研竹,只覺是個面嫩的小娘子,偏生站著卻自有一番氣度,他心中一凜然,打起精神在跟前帶路。
宋研竹隨他走在田埂上,才覺得京師與建州大有不同。建州多丘陵,農戶想要種地,大體也是上山開墾,即便是有平地也不成規模。京師卻不同,如西郊便有大片大片的田野,眼下正是春天,地裡的莊稼綠意盎然,一片綠油油地看上去生機勃勃。
一陣風吹過來,莊稼特有的清香和著泥土的土腥味撲面而來,宋研竹站在中間,只覺得田地一眼望不到邊。
陶杯雖然不待見張鐵林,對張鐵樹卻是挺滿意,張鐵樹在前頭帶路,陶壺跟在一旁,二人攀談起來,張鐵樹問道:“聽小哥兒口音不似本地人?”
陶壺答道:“從建州來的,才住下沒幾個月。”
“我說呢!”張鐵樹面色黝黑,在陽光底下面板閃著光,張開嘴笑,露出一口白牙,“聽著口音也不大像。”一壁壓低了聲音對陶壺道:“京師的姑娘同建州也不同,建州的姑娘看著個子小一些,有個成語叫什麼來的,小……小鳥依人?說起話來也是柔聲柔氣的,不像咱們京師的姑娘,爽辣!”
宋研竹在一旁聽見了,問道:“你認字?”
“認得幾個。”張鐵樹撓撓頭道:“小時候家裡還算富裕,送去唸了兩年私塾,後來家道中落,就不再念了。”
宋研竹瞧他的模樣似乎同旁的農戶是有幾分不同,便問道:“你爹和娘呢?”
張鐵樹的神色黯了黯,道:“都死了。爹好賭,把地都輸給了旁人也就罷了,房子也輸了,最後連我和弟弟都給賣了……我娘氣不過,上吊了。”
三兩句話,算是把他的前半生都給交代了。宋研竹沉默了一陣子,方才問道:“所以莊子便是你從前的家,那地也是你家的?”
張鐵樹悶聲“嗯“了一句,道:“我爹把我兄弟二人賣給了買地的東家,只提了一個要求,將來若是要賣地。得連我兄弟二人、莊子和地一塊賣。他人都死了,倒想要讓我們替他看著家業。這家業早就是旁人的,我們看著又有什麼用。”
他平平淡淡地說著,見宋研竹盯著他,他低下頭低聲道:“奶奶既是買了莊子買了地,總有一日也要曉得我們的底細的。”
宋研竹點點頭,這倒是個拎得清的,又問道:“你原名叫什麼?”
張鐵樹抬眸看了她一眼,有些訝異,宋研竹道:“總不能你爹就是給你取的名字就是鐵樹?”
在西郊有這麼幾十畝良田,可都算得上地主了,又唸了幾年書,總不能真取這麼個莊稼漢的名字。
宋研竹也是隨意猜測,張鐵樹悶聲道:“張志遠,鐵林是張守常。”
“志存高遠,意守平常。”宋研竹笑笑念著,“你爹倒是會取名。”
再往前走了兩步,三三兩兩的農夫幹完活扛著鋤頭回來,瞧見張鐵樹,揚手打招呼:“鐵樹,這是上哪兒去!”
張鐵樹點頭致意,將宋研竹往旁的路帶,宋研竹隱約聽到方才打招呼的農夫在後頭低聲議論:“他這是又換東家了?不是說那地……”
“看樣子應該就是新東家……快快,咱們趕緊告訴高家嫂子去!”
聲音漸漸低下去。宋研竹心生狐疑,張鐵樹已經領著他們站定了,道:“大奶奶,這就是咱家的地了。”
“哦……”宋研竹不知怎的心裡總是惴惴不安,平寶兒見她臉色不大好,忙問道:“小姐要不要想休息一會?京師這鬼天氣,早上起來時候凍死個人,到了晌午大日頭曬著,像是要把人曬化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