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校,校內外的食堂餐廳飯館,處處都有散夥飯的聚會,這是歷屆畢業生告別的傳統專案。許素傑的朱大哥要畢業了,她陪著他去吃過幾頓散夥飯,同學的,室友的,老鄉的,社團的,幾乎頓頓都要喝醉。回來對蘇一說,這樣的聚會好傷感,不管男生女生,最後多半都會流淚。
許素傑被他們的離愁別緒感染了,無比嘆息:“明年就要輪到我們畢業了,時間過得真快呀!”
蘇一沒有這樣的惆悵之嘆,她還盼著快快畢業呢,畢業後她就可以去北京和鍾國在一起了,不會再這樣聚少離多。
朱大哥要畢業了,再抓不到‘勞工’去圖書館替她們佔座位。蘇一隻有自力更生,早早地起床自己去佔位子。在二樓自習室中佔到一個座位後,無意中頭一抬,意外看到一個人——康子勤。他獨自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眼神飄渺地看著窗外,神色悵惘又寂寥。
他怎麼會在這?他已經快要畢業了,聽說籤去了深圳一家外資公司。這時候還要跟學弟學妹們爭考試前一席難求的自習室座位嗎?
正疑惑著,蘇一突然想起來以前唐詩韻最常來的地方就是學校圖書館。她經常會找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下,捧一本書,就著隔窗的金色陽光,每每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康子勤,他是在懷念唐詩韻嗎?一念至此,蘇一的眼睛莫名地有些潮溼。
六月陽光隔窗投下滿室明亮的金線,一寸寸在桌椅上悄無聲息地滑行,時間也那樣一寸寸地滑過去,不覺便滑走半日光陰。午飯時間到了,自習室的學生們陸續起身離去。康子勤卻依然還是那個隔窗凝望的背影,一動不動地靜坐著。
蘇一站起來,遲疑一下,終是抱著書本朝他輕輕走過去。
察覺到有人走近,康子勤回過頭,看見她先是一怔,繼而禮貌地點頭示意。她知道自己不該問,卻還是控制不住地問出口:“你是在……想唐詩韻嗎?”
康子勤低下頭,靜默良久才輕聲道:“我第一次見到唐詩韻,她就坐在這個位置。”
只是那麼簡單的一句話,蘇一卻不難想像當時的情形,如同由一朵花想像出整個芬芳世界。那年的唐詩韻剛上大一,正是最最美好的青春十八。十八歲的藍衣少女,眉目靜好地倚窗獨坐,初秋明媚的陽光隔窗投過梧桐影。日光樹影,明明暗暗映著她蘭花般細緻的容顏,教他一眼瞥見後,從此難忘、不能忘。
稍稍猶豫,蘇一從自己的課本中翻出一張書籤,愛惜地手裡握了片刻,毅然遞給康子勤。
“這個給你吧,是以前唐詩韻自制的書籤,分給我們用的。”
那原本是一些光潔的白色硬卡紙,唐詩韻慧心獨具,將其裁成長方形卡片後,再用淡墨筆觸或點上幾點碎梅、或撇上幾撇蘭草,就成了墨香幽幽梅蘭清雅的書籤,惹得蘇一她們搶著要。
蘇一的慷慨相讓,讓康子勤很意外,愣了片刻他才雙手珍惜地接過去,由衷道謝:“謝謝你,蘇一。”頓一頓,他又說:“以前的事,對不起。”
“什麼事呀?”
“我……那時不該說你沒氣質,其實你的氣質很好。”
蘇一不好意思了:“嗨,算了吧,我知道我是沒氣質了,不用因為我送了你一張書籤就說好話哄我。”
“我不是哄你,我是實話實說,你或許是沒有淑女氣質,但是,你有另一種氣質,一種灑脫爽朗的氣質。如果唐詩韻也有你這種氣質,可能她就不會……”
康子勤沒有說下去了,黯然地嘆氣。蘇一也不再說什麼,眼睛默默看向窗外那株梧桐樹。滿樹新生不久的綠葉在陽光下是半透明的青碧,青碧得可愛可喜,去冬的枝枯葉殘已然全無蹤影。這即是植物的好處,秋冬自零落,春夏復繁榮。
只是,年年歲歲的綠蔭空自相似,歲歲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