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輕輕“嗯”了一聲,她不知為何在夢裡滿眼淚意,閉著眼卻淌下淚來,只能胡亂舞著手抓住身邊人的一片衣角,止不住嚶嚶啜泣。
周慕筠擦掉她的淚,抱緊她,細細哄著,待到她有沉沉睡去,方才輕輕坐起。
一手在被中摸索了一會兒,慢慢貼在她的腹上,果又感受到那孩子的動作,不急不緩地踹在他手上,他依稀可感受到那雙小腳,輕柔有力。
他不忍放開,剎住滿腔的酸澀,輕聲道:“你乖一些,別叫你母親太辛苦。”
聲音很輕,很快散在黑夜裡。又過了片刻,掌心又是一動。
周慕筠無聲輕笑。
那便當做,你同爹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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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節天亮的晚,子虛醒時,帳幔外頭有細細索索的聲音,身邊無人。
圓桌上除了熱粥還有毓真和阿槿,珊瑚過來扶她,“用些熱粥?”
她點點頭,曉得他走了,距他來,甚至不足六日。
阿槿從描紅中抬起頭,叫她,“姑姑。”
她心裡有一塊緩緩塌陷,止不住怪自己矯情,他這麼忙,早知道不能待太久的不是嗎?
遂笑道:“阿槿吃過了嗎?”
阿槿乖巧點頭,一旁盯著他寫字的毓真亦點點頭,“二哥說我可以留下,往後我便同嫂嫂作伴如何?”
子虛雖猜不出他留下毓真的用意,依舊點頭笑道:“再好不過。”
今日又是固定檢查身子的日子,她沒什麼胃口,用了半碗熱粥後便梳妝起來等待碧蕤領著大夫來診脈。
老大夫收好手枕叫他們寬心,“孩子很好,約莫月餘便該臨盆了,少奶奶要做的便是減少憂思養好身子,方才有利於生產。”
子虛道了聲感謝,又令碧蕤贈以重金送了大夫離開。
碧蕤回來,又提早安排了產婆在園中養著,萬事俱備,只等瓜熟蒂落。
院子裡的梅花逐漸開了,此年花期已至,那人卻不在身旁煮酒。
大雪淹沒了屋頂,松針凍得晶瑩,琥珀一樣在晴朗時閃著光,然而多半卻只在灰色的雲下聳立。
沉默又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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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筠回府,證實了那個猜測。
未進書房便聽見長兄鼓動父親稱帝的激昂聲音。
周福微一低頭想替他開門,卻被這位二少爺制止,一愣,收回了手。
周慕筠想起那次,他阻止父親圍了頤和園,亦是這般遲來,聽過半晌推門而入,這一次,他卻再沒了把握能夠扭轉。
書房中不止周慕贏,北洋軍麾下的總理大臣,將軍統帥皆在。
左下首座是他的師,衛先生。予和在他身後,見了他進來,唇瓣蠕動了幾下竟有些羞意。
周慕筠心裡一沉,只怕又要舊事重提。
果見右側中間冀北的李將軍摸著槍笑意豪爽,“二公子可算來了,總統府何時請我老李吃喜酒呀?”
周慕筠不動聲色,“四妹與東北宋少帥定在來年開春,李將軍只怕還得等上一等呢。”
那李姓將軍哈哈一笑,盯著那張清絕俊美地臉心裡嗤了一嗤,道:“哎,二公子明知我說的是你與衛小姐的婚事,無端端怎麼扯上了宋家。嘿,莫不是二少爺在害羞?”
話裡話外,不過當他是個娘們在貶低。
周慕筠瞥了眼座下居功自傲的北洋眾將,不去聽那一聲聲嗤笑,涼了聲音道:“慕筠的婚事?將軍莫不是糊塗了,我在去年便已娶妻,將軍忘了嗎?那日,您可是喝光了父親窖中珍藏的三大罈好酒。”
李將軍自是未忘,縱是再粗心也聽得出他聲音中的警告,摸摸鼻子,他雖站在大公子一方,也明白這位二公子一向的總統歡心,且此番總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