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門被推開的瞬間,教室裡的所有人都朝著門口的方向看了過來。在夏藍出現的那一刻,時間瞬間靜止,所有人都驚愕地制止了一切聲音與動作。
然後,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
心猛地一沉,思維停止運轉,體內的血液,頃刻凍結成冰。
光潔的桌面擺放著的,是許多的散亂的照片與一張通告書。那些照片被已經乾涸的膠水粘黏在桌面上,滿目瘡痍,扭曲得如同一場噩夢。
那些照片裡,有女生的裸/照。昏迷的女生躺在滿是灰塵的水泥地上,全身赤/裸。她微卷的頭髮散在地上,露出漂亮的昏睡的面龐。
有女人的照片。風姿韻雅的女人,或著酒紅色的長裙,或著低胸的短裙,身邊跟著不同的男人。那些男人或者摟著她的腰,或者攬著她的肩膀,猥瑣地笑。
有她家的照片。
在高檔住宅區後的破落巷子。
生了鏽的大門。
低矮的平房。她拿著鑰匙開門。
還有在BOX;
在顧晴川的車裡;
在深巷裡與那個松川男生交談,她的手裡握著鮮紅的錢……
而那張來自於第三中學的雪白的通告書上,紅色鋼筆清晰地印著幾個大字:開除學籍。
……
大腦一片空白。她怔怔地看著那一桌的狼藉,呆滯在了原地。
整個世界,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可是,她卻能夠清楚地聽見靜謐背後,那些如同蜂擁的動靜,震盪了在四周的空氣。
——原來她家很窮呀,是單親,還以為是哪家的大小姐呢!
——她媽是交際花啊,那估計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會不會有什麼傳染病?
——什麼優等生,好學生,都是騙人的。她中學就被開除了,還泡夜店,調戲男人,居然還拍那種照片,真不自愛!
……
那些……周圍人心裡的聲音……
沒有一句反擊的能力,也沒有任何反應的力氣。這樣蒼白的時刻,她方才狂亂的心反倒平靜了下來。明明已經是夏天了,她卻感到異常的冷。
耳邊的聲音漸漸變得模糊,她聽見自己身體裡有一樣叫“驕傲”的東西被那些言語撕裂,聽見自己心裡的那根防線,逐漸逐漸,坍塌殆盡。
沒關係。她對自己說。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夏藍平靜地轉身。背脊就如同一根參天的竹,筆直筆直。她揚著頭,姿態好像天鵝一般的優雅,一步一步,走出教室,走過長廊,穿過長廊里人們幾近凌遲的眼光。
任由蔣沫在她身後呼喚。她慢慢地往前走,和曾經一樣的驕傲沉穩。
直到走出教學樓,上課鈴響。直到走到沒有任何人的地方。
她才終於慌不擇路般,拼命地,奔跑起來——
·
當天中午,顧晴川在舊校區的一間廢棄教室裡找到夏藍。
那個時候,夏藍的事已經在整個校園沸騰。找到她的時候,她正抱著自己蜷在角落,盯著自己的腳尖發呆。教室的門窗全部反鎖著,窗簾拉的嚴實,透不進一絲光線。
顧晴川向樓管借了鑰匙,開啟門的瞬間,教室裡積壓許久的塵土好像雪花一般在空氣裡迴旋。
他往她身邊走。她不抬頭,只喑啞著嗓子低低地說了聲:“出去。”
他不停。
於是,她又說了一聲,“出去。”
依然不停。他慢悠悠地踱進來。走到她身邊。伸手想要攬住她的肩。
然而,他沒碰到她。
在他即將碰觸到她的時候,夏藍猛地站起身來,拿起身邊廢棄的畫架砸向他——
“我讓你出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