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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父母以前一直住在雖小但畢竟是獨門獨院的住宅,這種與鄰居之間近在咫尺的環境,讓他們有些應付不過來了。也許他們覺得這裡不過是臨時住處,所以沒有積極想過要和衚衕裡的人來往,到頭來連一句大阪話都沒能學會。附近的鄰居對我們倒也親切,但說不定在心底覺得:東京人真愛裝清高!

不過,對於還是孩子的我來說,在那條衚衕中度過的日子,才可算是真正的黃金時代。

不論年齡、性別,住在這一帶的孩子們,都像是兄弟姐妹一般,一天到晚混在一起。這種如同集體宿舍生活般的快樂,讓身為獨生子女的我樂不可支。

要是有人開始扇洋片1(東京話稱為拍洋畫),就算不打招呼也能聚集起一大堆人來。女孩子們跳皮筋兒的時候,男孩子也會混在裡面湊熱鬧。下雨天大夥兒就一窩蜂湧到附近的商店街,在長長的拱形雨棚下跑來跑去。社交場就在家門前,晚飯後也能出去玩。

『1兒童玩具的一種,繪有圖畫的圓形、方形紙板。可供數人在地面上拍打,將他人的紙片拍翻轉過來或插入其下者為勝。』

這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一起玩耍的小朋友的名字或者模樣,我自然不可能全都記得。當時和我最要好的,是一個名叫直幸的同級男生,可惜他的臉長什麼樣我已記不清了,只模糊記得他長得很像《無厘頭三度笠》裡那個叫白木實的演員。

然而,也有些面孔,隨著漫長歲月的流逝,反而在腦海中越發鮮明。在衚衕最深處,住著一對名叫春智和天浩的朝鮮兄弟。姓氏好像是樸,也可能是白。我至今無從得知,他們究竟屬於半島哪邊的國家。

春智比我大兩歲,長得虎背熊腰,十分健壯。頭髮總是剃成短短的平頭,眼睛如同線一般細長。他扇洋片的技術可謂無敵,我曾見過他只用一巴掌就拍翻了四張洋畫。他的性格屬於直爽型,假如有人汙衊了他的國家或者家人,就算對方比他大,他也會勇猛無畏地衝上去報以一頓胖揍。

與豪爽的哥哥相比,弟弟天浩則非常瘦弱,個頭矮小。雖然他只比我小一歲,但怎麼看都像是幼兒園的孩子。他臉色蒼白,相比總是曬得黑黝黝的春智,簡直像是陪襯在炸過頭的豬排邊上的捲心菜。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雖然我不是很清楚細節,不過天浩的身體似乎有什麼嚴重缺陷,甚至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樣在外面奔跑遊玩。

出於這個原因,天浩沒有去學校上學。聽說他在民族學校有學籍,事實上卻從未去過校園,總在家裡閉門不出。恐怕他每天的生活就是睡覺和起床吧。在衚衕的社交場裡鮮少能看見他的身影,就算偶爾出來了,他也不和我們一起玩,只在一旁望著大家玩遊戲。

其實其中還另有原因。雖然說出來很叫人難受,但是,就算是在衚衕這樣彼此親近的空間裡,朝鮮兄弟全家人也彷彿遊離在外緣。當然,對外國人的歧視與偏見至今依舊存在,而在三十多年前的那個時代卻嚴重得多。

有許多人被戰前和戰時的錯誤觀念洗腦,不論場合地鄙視所有與自己不同的人,以滿足微不足道的廉價自尊心。這種精神世界的貧乏,依舊橫行並泛濫於社會的各個角落。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這種歧視自然也存在於那條衚衕中待人親切的居民們和我的父母之間。

所以春智他們一家人似乎總是和居民圈子保持著一定距離,在某些方面總是被另眼相看。我當時不過是八歲的少年,可就算透過孩子的眼睛,也能清楚地讀懂這種傾向。

孩子們會原封不動地模仿大人的舉動,於是在我們的世界裡,春智與天浩自然也被區別對待。雖然沒有明顯的欺負或者歧視(當然這裡面也有一部分是出於對春智拳頭的畏懼),但我們從來沒有將他們當作過夥伴。我們在這一邊,他們在那一邊,每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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