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閒看賈氏她們妻妾相爭,受點小委屈的自己是個不解人間憂愁的小姑娘……
人生際遇,果然是,一山還有一山低。
以為自己在深濃黑暗無邊的無奈中了,實則前頭還有更深的夜。
她不是個悲觀的人,相反,她是個本性裡還算挺樂觀的人。
但是她卻不能對未來樂觀:亂世人命賤如狗,流兵、亂匪、千里無人煙……可怕的飢餓,易子而食……瘟疫……
何況還有待產的姐姐和未出世的外甥……在這般亂世……
就是現在境況,也足堪擔憂。
首先便是姐姐的問題。
女子產前大都心神不屬,恐懼驚慌抑鬱,在這樣的時候,又在這樣黑暗陰冷潮溼的地下,還在憂心忡忡,又傷懷姐夫不在……
陸蕪菱總覺得陸蕪蘅已經快要崩潰了。
為了寬慰姐姐,這一個月來,陸蕪菱總是每日作出歡歡喜喜的樣子,一清早起床,照顧姐姐,給她張羅吃食,給她唸書,陪她散步,笑容可掬。
這幾天,她也照舊面帶微笑,歡歡喜喜的陪著陸蕪蘅。
“姐,那雞湯快喝完吧,如今能喝得上雞湯已經不容易了……”她在等下,分外溫和地勸著在炕上懨懨的,大腹便便的陸蕪蘅。
陸蕪蘅有氣無力搖了搖頭,道:“喝不下,賞給她們吧。”
陸蕪菱仍舊很有耐心,取了本書,道:“我給你念本話本解解悶吧。”
陸蕪蘅還是提不起精神,卻點頭道:“好。”
陸蕪菱在燈下就著昏黃燈光看著話本,輕聲卻清晰和緩地念著,清澈溫柔的聲音在整個地室中迴盪。
陸蕪蘅怔怔地,不知道是聽著還是在出神……
半天回了神,發現陸蕪菱還在耐心地念著,她忙阻止道:“莫要念了,燈光暗,莫要損了眼睛……”
陸蕪菱收起書,抬頭笑道:“好,我扶你走走。”
陸蕪蘅因為雙足水腫,不願意下床動彈,陸蕪菱卻知道醫書裡說過多走動才利於生產,總是軟磨硬泡,要讓她多走。
陸蕪蘅不願意拂了妹妹的心意,雖然不願,她還是勉強說好,艱難撐起身子慢慢坐起來。
旁邊的紫燕連忙伸手來扶,一邊笑道:“二姑娘待大奶奶真好。”
陸蕪蘅一邊笑一邊道:“她是我妹子,待我不好待誰好?”
陸蕪菱也上去攙扶,她和紫燕兩人一邊一個,扶著陸蕪蘅在地室裡繞圈,昏黃燈光如僵滯的水,映在牆壁上一塊塊青磚上,青磚年代本久,更加暈出一種潤澤的光,奇特而陌生。
炕和桌椅,在這樣的光下,都是黑黢黢的。
搖搖曳曳。
陸蕪菱深深吸氣,她最近總是愛深呼吸,不如此不能排遣掉胸口的鬱氣。
然後,她發現別人也都是如此。
地下日子,一天如一年般難熬。
她們都喜歡盯著更漏,算著時辰,否則不知道外頭是白天還是黑夜,快到了午時的時候,所有人都會鬆口氣,面上露出歡欣來。
所有人都暗暗盼望,躲了一兩月,某一天錢忠便會笑嘻嘻說:“大奶奶,陸二姑娘受苦了,大老爺吩咐,今天可以搬出去了。”
然而,不過是在地下的第七天,綠蟻便帶著哭腔跑過來,“二姑娘,午時了,老錢管事沒有來!”
地室中本來已經僵滯的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成了實質。
令人難以呼吸。
☆、57趙媽媽和紫燕
在所有人都失神的時候;陸蕪菱很鎮定。
雖然她的心也猛地一沉,濃重的黑暗驟然扼住她的心臟。
但因為她其實早已在心中想象了很多次這樣的情景,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