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他仔細一聽,是孩娃們在高喊不知道傳了多少代仍常喊常新的“對口詞”。只不過最近一段聽得少了,他清楚是沒有芝麻葉面條的緣故。
呂叔走到村口,小孩兒們還分成兩班,大聲小氣地喊著:
吃的啥飯?尿(面)條子!
誰擀的?吊(老)嫂子!
擱的啥菜?###(芝麻)葉!
在哪兒吃?吊(棗)樹下!
坐的是啥?磚球(頭)蛋兒!
吃幾碗?扛球(槓稠)十來碗!
呂叔剛進屋,阿媽尼便把冒著熱氣的大海碗遞了過來。呂叔一直是很優秀的家庭婦男,很熟練地繞著鍋臺轉,連刷鍋搗灶也很少讓阿媽尼沾邊兒。
此刻,呂叔用力地吸溜了一下鼻子說:“好香,今天的日頭可是從西邊出來了。”
阿媽尼說:“看我的手頭怎麼樣?”
也不知道是味道鮮美,還是餓極了的緣故,呂叔哧哧溜溜地一氣吃完後,才品出味來,是芝麻葉面條!他用筷子敲敲碗邊兒問:“這是從哪兒弄的?”
阿媽尼支吾了一下,轉身進了廚房。呂叔覺得這事有些蹊蹺,也起身跟進了廚房,皺著眉問:“你咋不說話,啞巴了?”
阿媽尼一股腦兒放開了連珠炮:“我給你挑明瞭吧老呂,我們不能看著自己血汗換來的糧食給全拉走。不為大人,也得為孩子,我們不能眼巴巴地等著餓死。剛才裝車的時候,我們幾個娘兒們留下了兩麻包,每戶分了幾斤。”
呂叔一下子炸廟了,吼道:“這是誰的主意?”
阿媽尼也是一吼:“我!”
呂叔氣得周身筋肉直蹦。他猛地抓起小桌上的飯碗,朝阿媽尼身上狠狠一摔。阿媽尼機靈地一閃身子,躲開了。碗擊中了牆壁,“砰”的一聲碎成了數瓣兒。
呂叔衝過去,伸手揪住阿媽尼的長髮,抬手就是一耳光。阿媽尼眼裡噙著淚花,不躲不閃不哭不叫,伸著臉瞪著眼道:“你打吧!打死我,就不捱餓了!”
呂叔仍揪住阿媽尼的頭髮不丟,嘴裡罵著:“你這熊娘兒們,長膽了不是?是誰給你的權力?是誰叫你這麼做的?去,去把麥種統統給我收回來!”
阿媽尼用力掙扎著說:“我不去,我不去!”
呂叔把阿媽尼推倒在地,用腳踢了起來。
火頭嬸匆匆跑了過來,把呂叔拉住了。
後面跟著男女老少一大群。全恩公祠的人差不多都跑來了,屋裡屋外,裡三層外三層地站滿了人。
阿媽尼哇哇大哭道:“這日子沒法兒過了哇。姓呂的,你這個狼心狗肺的,你這個不要良心的!我爬明起早地伺候你,你竟這樣下毒手打我呀……”
火頭嬸、李媽……團團圍在阿媽尼身邊,一齊陪著阿媽尼流淚。
呂叔的氣門頂得足足的,仍罵不絕口:“你這熊娘兒們可翻天了,這樣做像什麼?這不成強盜、搶犯、小偷了嗎?你知道不知道?我是共產黨員,你是共產黨員的老婆,你知道不知道!咱是貧下中農,是革命群眾,是共產黨員,就是餓死,也不能吃這來路不正的東西!”呂叔越說越氣,又捋捋袖子,順著人縫兒朝阿媽尼身邊兒邊擠邊喊:“今天我非打死你這個給我丟人不長臉的熊娘兒們不可!今天我打死你……你這個熊娘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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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組織上有安排(3)
人牆牢不可破地擋住了呂叔。
站在最前邊的火頭嬸衝著呂叔說:“這事兒怨不上阿媽尼,我們這些娘兒們都有份兒。不讓你知道,是怕你擔錯。不是有句俗話說,不知不招罪嘛。鄉親們已經兩天沒沾面氣兒了,孩娃們都餓得哇哇叫你沒看見?這樣斷頓下去的後果你不清楚?鄉親們知道你的脾氣,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