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和連枝兒在屋裡炕上坐著的位置,是一個比成年人的兩手更大的燕子窩。
這個燕子窩據說已經有了些年頭了,現在燕子窩裡,是剛出殼的一窩小燕子,燕子爸爸和燕子媽媽都出去給它們的燕子寶寶找食去了。
這些天,連蔓兒每天早上都是在公雞的打鳴聲,和這些燕子嘰嘰喳喳的叫聲中醒來的。
而現在,燕子窩中的小燕子都齊齊地在鳴叫,那聲音不是往常的歡喜,也不是喊餓,而是驚恐,因為沿著房簷,正有一條灰灰黑黑的繩子在慢慢的、蜿蜒著朝燕子窩靠近。
“娘,有長蟲!”連蔓兒退後兩步,朝著屋裡大聲地喊道,“娘,長蟲要吃咱家的燕子了。”
三十里營子的人們,管蛇叫做長蟲。非常的形象生動,連蔓兒也覺得這麼叫,比叫蛇有感覺多了。
“啥?”張氏在屋裡聽見連蔓兒的喊聲,稍微一愣神,接著就急急忙忙地從炕上下來,鞋子都沒穿利落,就操了一根長木棍從屋裡出來了。
燕子是益鳥,在三十里營子的莊戶人家的眼睛裡,燕子更是一種吉祥的、象徵家宅寧靜、興旺的吉祥物。如果一戶人家的房簷下連個燕子窩都沒有,那麼這戶人家肯定是差到極致,連燕子都要離的他們遠遠的。
像五郎帶著小七掏鳥蛋,就從來不會掏到燕子的窩裡。村裡的其他孩子,也是如此。
有的人家喜歡燕子,喜歡到讓燕子進他們的屋裡築巢的程度,就是夏天不得不安上紗窗,他們也會給燕子留出來進出的門路。
不過,能夠吸引燕子進屋築巢的人家並不多。因為這要求那戶人家的房屋必須非常寬敞,而且人口不能多。連蔓兒知道的那一家。上房屋裡只有老兩口子帶兩個十來歲的小閨女。一家四口都愛乾淨,而且也安靜,從來不會吵吵鬧鬧。
燕子一旦在某戶人家築了巢,一般沒有重大的變故。它們都不會搬家。每年冬天走,春天再回來,和這戶人家相依相伴。
張氏就已經將她們房簷下的這窩燕子,當成了自家“人”。所以連蔓兒剛才自然而然地喊出來“咱們家的燕子”。其實人家燕子是自由的,才不是她們家的那。
張氏出來,順著連蔓兒手指的方向,也看見了那條已經爬到燕子窩邊上。正打算作案的長蟲。
連蔓兒剛才叫了厲害,其實她有點怕長蟲,就笑嘻嘻地躲在張氏身後。
張氏心裡也有點發虛。三十里營子這裡,算得上是水土很好的地方,基本上沒有毒蛇出沒。但是長蟲這種東西,即便它無毒,不咬人,可看著就讓人發滲。不過面前是正需要保護的小燕子。身後是嚇著了的小閨女,張氏就勇敢了起來。
張氏伸長胳膊,小心地用木棍將那條長蟲給捲了下來。
燕子窩中的小燕子也許是發現危險走了。叫聲不像剛才那麼慘厲了,兩隻大燕子以滑翔的姿態從遠處飛來,然後煽動翅膀、輕巧地落在房簷下的燕子窩上。它們的腦袋往窩裡探進去,就有幾張小嘴爭先恐後地迎上來,將燕子爸爸和媽媽嘴裡的蟲子吃進了肚子裡。
兩隻大燕子喂完了小燕子,就扭頭看過來,衝著張氏和連蔓兒嘰嘰喳喳地叫。它們沒有立刻飛走再不找食,看樣子是在看張氏怎麼處置那條長蟲。那嘰嘰喳喳的叫聲似乎是在催促,讓張氏快點將威脅它們的孩子的兇手處理掉。
那條被張氏卷下來的長蟲,正盤繞在木棍上。並沒有什麼激烈的舉動。
這條長蟲,並不是毒蛇。三十里營子這裡,人們經常會碰到的蛇大致又三種。
一種就是這種灰灰黑黑的,樣子不好看,混跡在土坷垃裡,發灰髮黑的木椽子和屋瓦等環境中。讓人極難發現。一種是青青綠綠的草蛇、菜花蛇。這兩種蛇性子都很溫和,主要以老鼠為食。今天這一條,肯定是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