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所希望的一切,全都化為泡影。
從“南山中”到長安城,路那麼遙遠,又那麼難行,當賣炭老翁“市南門外泥中歇”的時候,已經是“牛困人飢”;如今又“回車叱牛牽向北”,把炭送進魏王府,當然牛更困、人更飢了。
當賣炭翁餓著肚子,走回終南山的時候,他會想些什麼呢,他往後的日子又怎樣過法呢?
一車炭,千餘斤……半匹紅綃一丈綾,系向牛頭充炭直!
層層鋪墊之下,終至高|潮!
詞句平白的一首詩,將一個賣炭老翁瀕臨絕境的所有希望一朝落空的悲慘形象淋漓盡致的刻畫出來。
圍觀的官員俱是滿面驚訝,無需懷疑,這首詩必然會被在場的官員們隨後傳至四方,也必然會流傳下去……
這少年是何人,居然跟魏王殿下如此作對?則簡直是要把魏王殿下的名聲定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啊!
官員們都懂了這首詩的意圖,但是不代表魏王府的幾個管事也懂。這些腌臢奴婢,也就是通曉一些簡單的算術,充其量識得幾個大字,卻是沒有意識到這首詩即將帶來的嚴重後果。
“那個……二郎啊,您這又點過了吧?明明給了兩匹綃綢啊,您怎麼能說是‘半匹紅綃一丈綾’呢,數目不對不說,這綾也沒有綃綢值錢啊……再說,這麼一輛破馬車,頂了天也就三五百斤炭,一千斤他也拉不動啊……”
魏王府的管事很是幽怨,小聲爭辯了一句,言辭很是溫柔。面前這位可不是什麼善茬,敢跟自家王爺“剛正面”的存在,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可別挨頓揍,大過年的,犯不上……
旁邊的官員們一齊無語,你特麼是個傻子麼?這可不是什麼綃綢什麼綾羅、什麼一千斤還是五百斤的事兒好麼?
這是要妥妥的將你家王爺的名聲摁爛泥裡使勁兒踩的節奏啊!
房俊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那管事,把那管事嚇得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這才招手讓身後的僕役拿出一小塊銀子,交給賣炭老翁。
和顏悅色的說道:“天寒地凍,燒炭不易。老人家這車炭既然賣於魏王府,也不管這兩尺綃綢價值幾何,胳膊擰不過大腿不是?認倒黴吧……某看你可憐,也別在這兒等著進城了,便買下你這輛馬車,贈與魏王府,讓他們自行趕車進城,老人家這便回家去吧……”
賣炭老翁正自黯然神傷、愁苦不已,辛辛苦苦一個月才燒了這麼一車竹炭,換來這兩卷綃綢也值不了幾個大錢,這日子可怎麼辦?
迷迷糊糊的將銀子接在手裡,頓時大喜過望!
這下子,終於可以給家裡的老嫗請郎中抓藥,還能買一隻雞給她補一補,甚至還可以請幾個瓦匠修葺一下自家四處漏風的破房子,剩下的錢,依舊足夠再買一輛牛車……
可他不識得房俊,生怕王府的管事不依,戰戰兢兢的看向那管事。
管事一瞪眼,斥道:“即是房二郎賞你,接著便是,還不快滾?”
老翁大喜,拿著銀子,順手又夾著那兩卷綃綢,顫顫巍巍的走了。<!-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