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匈奴佔居了朔方,打得贏就衝過來,打不贏得到的好處反而更多,又是金銀財寶又是公主和親。幾百年過後,我漢人被殺得十室九空,還被戲稱為兩腳羊,任由蠻夷宰刻。幾百年前是這樣,幾百年後還是是這樣,要我說打了勝仗的還不如那戰敗者呢。幾百年過去卻連戰略都毫無改變,皇帝的思維還是那個老樣子,真不明白怎麼好意思成天到晚的吹噓說明堂皇盛世……”
房俊今天很鬱悶,酒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話越來越多,也愈來愈無顧忌。
李承乾對於這番話不肯認同:“這前後兩者不同吧?那倭奴不過蕞爾小國,即便將來翻臉也不過是疥癬之疾,如何能與漢時的匈奴相提並論?”
“疥癬之疾?”房俊斜著眼睨著他。冷笑道:“霍驃騎擊胡千里封狼居胥,竇憲打破匈奴勒石燕然,那時我們可曾想到有朝一日會遭匈奴屠戮?”
“這個”李承乾語塞。
倭國現在看上去很弱小很溫順,然而你能保證以後他們不是禍害嗎?霍去病殺得匈奴血流成河天底下都認為匈奴人成不了什麼氣候,竇憲大破南單于將匈奴驅逐三千里,世人皆以為匈奴距離徹底敗亡已然不遠,不足為患。
可是五胡亂華時,第一個舉起屠刀的不就是那些匈奴人嗎?
房俊也知道,他此時其實並不能改變什麼……
他可以把他的聲音傳遞出去,卻不可能讓李二陛下改變主意,這是長久以來以儒家為主導的統治階層形成的世界觀,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一個國家的政策,不可能因為某一個人而發生轉變。
除非,這個人是皇帝……
可是要在大唐的貞觀盛世造反嗎?
房俊既沒有這個野心,更沒有這個自信……
只是面對現狀,無奈的吐槽罷了。
若是能對劉仁軌這位未來的名將產生一些影響,那就足夠了。
至於李承乾……這位連儲君之位都未坐穩呢,話都不敢亂說,能指望他什麼呢?
房俊有些微醺,話頭有些收不住,便又說道:“今日倭國以師法我,處處學習大唐,看似溫良恭順。我大唐朝堂上的那些腐儒盡是要仁德教化之言,可殊不知民間有一句俗語叫做:教會了徒弟餓死老師父。某並不是說我們就應該關起門來自以為強大,商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這天下總是在不停的變化不斷的展,吾等應該在不斷發展的同時去教化整個世界,這沒錯。但這個教化並非是以什麼仁德去感化!那些茹毛飲血的蠻夷,凍得什麼叫仁德?對於他們來說,只有鐵與血才有效果!仁德只是輔助的手段,但絕不能拿來做教化的主導……”
正說到這裡,門外的東宮禁衛忽然進來稟告,說是房俊府上的親衛有要事通稟。
李承乾擺擺手讓其將人帶進來。
來者是席君買。
席君買一進屋,先是見到了劉仁軌,微微有些錯愕,不知道這位為何出現在這裡,然後便單膝跪地,稟告道:“侯爺,剛剛城南看守新房的衛兵來報,神機營突然將新房統統包圍,無視留守衛兵的勸阻警告,將衛兵們盡數驅逐,將所有的新房佔為己有。衛兵誓死不從,被圍毆鞭打,已有多人受傷,傷勢頗重……”
他口中的新房,便是神機營駐地北側的那一片野樹林,房俊命人在那裡蓋起了房屋。
“砰”
一直白瓷酒杯投擲於地,瞬間支離破碎,殘片飛濺。
房俊大怒起身:“長孫衝,欺我房俊至此!”
言罷,衝李承乾一拱手:“微臣定要那長孫衝討個說法,現行告辭!”未等李承乾勸阻,已然起身離席,出門而去。
劉仁軌毫無猶豫,當即跟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