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正巧說道蘇定方的心坎裡。
他這人木訥拙言,唯獨談論起行軍佈陣,往往能滔滔不絕的說上三天三夜。
葡萄釀雖然度數不高,但一杯接著一杯,多少也有一些酒意上頭。蘇定方興致頗高,聽到房俊提起當年自己最得意的一戰,雖然謙虛幾句,但眉宇之間的傲然卻怎麼也遮掩不住。
“說到大破突厥,依蘇某看來,當初二郎兩戰對敵,雖然戰果不錯,但是在排兵佈陣之上卻漏洞百出,若是突厥有一個能征慣戰的大將,說不定二郎就要一敗塗地……”
裴行儉以手撫額,暗自苦笑。
這就是自己的老師啊,至誠君子,卻也有些不近人情。兩戰突厥正是房俊最傲然的資本,你卻口無遮攔的將人家說得一無是處……
假若裴行儉是一個穿越者,必然會對蘇定方下一句評語:性格決定命運……
這樣為人處世,不吃虧才怪了!
房俊卻還不至於這般心胸狹隘。
自家知自家事,他房俊的長處在於高屋建瓴,絕不是在於細節。比如行軍打仗,他能製造出更加犀利的火器,各種新式的武器,在裝備上使得軍隊的實力大幅度提升。為何能戰勝突厥狼騎?完全就是神機營在武器裝備上對突厥狼騎實現了碾壓,跟排兵佈陣運籌帷幄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而這卻正是蘇定方的長處。
房俊再次舉杯,坦言道:“蘇將軍得衛公真傳,兵法韜略威震天下,房某一介紈絝,如何相比?想必蘇將軍亦有聽聞,房某受陛下信任,不日將南下江南,組建水師,為東征做準備。蘇將軍一身本事,卻懷才不遇,何不雖某南下,建立一番功業?”
這才是房俊真正的想法!
自己麾下已經有了劉仁軌與席君買,若是再加上蘇定方,那可真所謂人才濟濟、名將如雲!
收集名將,自然是穿越者的一大愛好……
蘇定方怦然心動。
他功勳無數,現在卻只能困局京師,宛如猛虎入閘,一身本領不得施展,一腔雄心壯志都要消磨光了!
原因還不就是因為自己是李靖的麾下猛將、入室弟子?
陛下忌憚衛公,連帶著滿朝文武,也對衛公一系的人馬頗多戒備,投置閒散不得重用。
現在房俊既然能當面提出這樣的要求,自然是因為對自己的看重,而且此人雖然年輕,但是簡在帝心,深受皇帝寵信,跟著他必能開創一番局面!
但是隨即,蘇定方又有些猶豫。
房俊此去,是要組建一支水師,而自己半生征戰都是在馬背之上,不懂水戰之法啊……
最重要的是,自己是因為衛公的嫡系而遭人打壓,若是此時跟隨房俊,豈不是等於為了前程背棄了衛公?就算自己的本意不是如此,衛公開明,亦不會做此想,但天下悠悠眾口,自己卻堵不住……
裴行儉瞅了瞅老師的猶豫之色,眼珠兒轉了轉,便問房俊道:“房駙馬言及組建水師,請恕晚生愚鈍,大唐不是有水師麼?再者說,老師乃是陸將,論及騎兵步兵之戰術,自然少有人及,可是這水戰之術,卻從未涉足。”
這正是蘇定方擔憂之一,故而留神傾聽。
房俊早有準備,緩緩說道:“以往之大唐水師,說實話,在房某看來,也只是水師而已。沿海捉捉海寇,打打走私,僅此而已。可是房某所要組建的,乃是能縱橫大洋的水師,是由無數世上最先進的戰艦所組成的艦隊!全新的艦船、全新的火器、全新的目標,故而,以往的水戰之法,幾乎全無用處。這支艦隊的操典、戰術,要從無到有,一點一點的在實戰當中摸索、總結、歸納,直到確定出一套全新的海戰之術!”
房俊明亮的目光先是灼灼的看著裴行儉,然後投注在蘇定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