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是個舞臺,所有的男人女人不過是演員而已……
房俊記不得這話是誰說的,不過對其中之精闢深以為然。
這世上從來不會有純粹的人存在,除非是傻子。
有所區別的,不過是你在做自己,還是在演自己……
就比如眼前哭嚎震天涕泗橫流的魏家家眷,又有幾人是痛不欲生,有幾人是虛應故事,有幾人甚至在心中因為某些算盤的得逞而暗自竊喜呢?
站在人群后面的房俊正怔怔的出神,便被身邊的捅了一下,抬頭去看,卻是吳王李恪,再一看李恪的身後,齊王李佑、蔣王李惲、燕王李貞等幾個成年的皇子不知何時都跟著李二陛下前來弔唁。
李恪面無表情,輕聲道:“別看我,父皇喊你呢。”
房俊往前邊看去,正見到李二陛下負著手皺著眉看著他,神情隱隱不悅,滿屋子人也都在向他看來。
心中吃了一驚,暗道剛剛走神居然沒聽見皇帝老子的話語,可這滿屋子哭聲,誰能聽得見呢……
趕緊疾步上前,躬身施禮道:“陛下喚微臣何事?”
一旁的房玄齡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二陛下面色不虞,淡然問道:“此等悲慼肅穆之地,幾居然也能走神?”
房俊腦筋飛轉,知道皇帝這會兒心情必然不好,惹惱了他沒好果子吃,急忙道:“陛下恕罪,微臣只是心有所感,懷念往昔與魏公之情分,一時間黯然神傷,有些恍惚。”
恍惚與走神大意相同,但前頭加上一句“追憶往昔黯然神傷”,效果自是大不相同。
反正打死他也不會說我這是在琢磨著,魏徵死了你是傷心還是高興……
李二陛下面容稍霽,頷首道:“難得你有心了,魏公一生清廉持正,光風霽月,乃大唐群臣之典範、千古諍臣之楷模,這碑文便由你來起草撰寫,銘於石上,使得魏公之磊落剛正傳諸後世,名垂青史。”
靈堂裡的大臣們頓時紛紛側目,看著年輕的不像話的房俊,自然難免各種羨慕嫉妒恨。
為名臣撰寫碑文,這是一件非常光彩的事情,越是有名的大臣越好,後世之人在懷念這位名臣的時候,往往第一時間去查閱其碑文,因為這是此人一生事蹟之精華,而撰寫碑文的人自然會受到關注。
以往朝中每有大臣離世,撰寫碑文這件事情通常都是歐陽詢、褚遂良這等文豪的業務,現在房俊忽然竄上去,讓人覺得很是不舒服……
不過也就是不舒服而已,真正不服的卻沒幾個。
誰不知道這位房二郎率學無誕卻天縱之才,號稱大唐第一詩詞聖手?
一篇篇作品放在那裡,不服不行。
別人對這個差事眼饞的不行,可房俊心裡苦……
他會寫個毛的碑文啊!
只是看看各種碑文之上駢四儷六引經據典的晦澀詞句,房俊就一陣陣腦袋發暈,他現在才剛剛將《大學》讀了一半……
可是眾目睽睽之下,李二陛下金口玉言,自己難道要說自己不行?
那可不行!
就算當真不行,可那個男人能說自己不行?
只好硬著頭皮道:“微臣遵旨。”
歷史上魏徵的碑文乃是李二陛下親自撰寫,不過沒等幾天他又親手把魏徵的碑給砸了……想來那時候李二陛下大抵是在做戲,讓大家看看他對魏徵的看重,隨後砸了魏徵的碑就會讓人感覺不是我想如此,我已經仁至義盡,實在是這老貨太過分……
現在讓自己來撰寫碑文,想必心裡頭已經沒有了過幾天砸碑的念頭。
君臣相得,善始善終,沒有了魏徵留給褚遂良的那些揭露李二陛下不堪行徑的手稿,李二陛下還是願意善待死去的魏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