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績一言出口,政事堂內陡然一靜,呼吸可聞。
李績端然穩坐,三縷長髯修剪整齊烏黑油亮,眼皮微微耷拉著,神情清淡,卻讓在座諸人皆感受到一股銳氣撲面而來……
一直以來,功勳卓著的李績就是“低調”的代表,似乎無論取得多大的功勞,都甘願靜靜的站在角落裡閒看風捲雲舒,我自巍然不動。不爭權不奪利,皇帝讓他幹什麼就幹什麼,幹得再好也不聲不響。
平定西域叛亂是何等功績?結果得勝之後悄然回京,閉門謝客絕不招搖。
即便是身為兵部尚書、入閣拜相,也有如閒雲野鶴一般置身事外,對兵部諸事不聞不問。
然而現在,李績居然說出“此乃兵部權責之內,外人無權置喙”這等話語……
軍權乃是帝王所掌!
李績此言到底是純粹的幫助手下硬懟褚遂良,還是代表兵部正式開始在皇帝與政事堂手中搶奪兵權?
褚遂良目光閃動,豁然起身,瞪著李績喝叱道:“軍權乃陛下所掌控,何時成了你兵部權責之內?本官身為黃門侍郎,乃陛下近侍之臣,負責傳達詔令,又何時成了外人?英國公此言大大不妥,本官不敢苟同!”
他是天子近臣,所圖自然與他人不同。
無所謂政績,只要將皇帝侍候得得體舒適,那便是立身之本,就算是身為軍方第一人的英國公李績,他也絲毫不怵。
況且此刻喝叱李績,正是為了維護皇帝之權威,就算得罪了李績,陛下心裡必然高興,那就行了……
李績眼眉微微一挑,凌冽的目光掃了褚遂良一眼,淡淡道:“這裡是政事堂,爾身為黃門侍郎,有何資格在此大放厥詞?允許你在此聽政,乃是陛下之恩典,但無視朝廷法度,卻是你的錯誤。現在,還請閣下立刻出去,勿要耽擱吾等商議軍國大事!”
你不是口口聲聲跟我講什麼法度麼?那行,你就遵守法度,乖乖的給我滾出去!
這番言辭,可謂不留情面至極。
好歹褚遂良在政事堂聽政乃是陛下允許,李績這般犀利毫無轉圜,簡直就是不顧皇帝之顏面……
難不成兵部還真想將軍權攬於一身?
第一時間,所有人都去看沉默不語的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依舊身體靠在椅背上,眼皮耷拉著,好似一切充耳不聞,沒有一絲一毫的異樣,不見喜怒。
琢磨不透……
看不出皇帝的心思,就沒人敢多說話,萬一碰觸了皇帝的逆鱗,誰都不好受。
別人能夠沉默相對,但褚遂良不行。
若是就這般被李績趕出政事堂,他還有何顏面自稱天子侍臣?
可是他也知道,李績說的不錯,自己有資格站在政事堂裡聽政乃是出自於皇帝的恩典,他本身是沒有這個資格的,現在李績拿捏住法度規矩說事兒,他是必然要被趕出去的。
皇帝不可能為了他徹底壞了政事堂的規矩……
可若是就這麼灰溜溜的走了,他褚遂良顏面何存?
於是,褚遂良就站在那裡,瞪圓了眼珠一副正氣凜然義憤填膺的模樣,大聲道:“英國公乃是國之棟樑,功高蓋世,可若是自以為依仗軍功便能恣意妄為,那就大錯特錯!政事堂乃是商議國事的地方,自然要諸人暢所欲言,您現在打壓於我,卻是與政事堂之本質相悖,長此以往,政事堂內皆是一家之言,乃國之不辛!”
這貨一張巧嘴,居然上李績驅逐他上升到國家存亡的高度……
可在座諸位宰輔卻搖頭的搖頭,撇嘴的撇嘴,褚遂良的道理倒也說得通,可問題的關鍵在於……憑你也配扯上家國存亡?
好厚的臉皮。
這次就連岑文字都忍不住了,皺皺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