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敦禮道:“眼下房俊已然是朝中當紅的人物,是陛下的得力臂助,而且他與太子交好,深得太子之信重,假以時日,登閣拜相乃是水到渠成,即便是成為宰輔之首亦非不能,吾等應當對其多做回應,加之其本身就是山東士族的一份子,定然回報頗豐。”
朝中現在沒人質疑房俊將來的成就,一直認為只要房俊腦子不抽筋,十數年後登閣拜相已是必然。
投資要趁早,何況是本就與齊州房氏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山東士族?
未等張行成說話,崔敦禮續道:“聽聞蕭瑀意欲擇一族女嫁予房俊為妾,以此將房俊拉攏過去,不過房俊已然公開拒絕。我們何不效仿此舉,在五姓當中選出一個蘭心惠質的女子嫁給房俊?房俊可以拒絕蕭瑀,但是隻要吾等家中長輩出面向房相提出,房相必然不會反對,只要房相不反對,房俊也只能同意。”
張行成不可思議道:“你是認真的?”
也難怪他對崔敦禮的提議如此驚訝。
隋唐以來,天下始終有一段話描述世家門閥,受到廣泛認同:“山東之人質,故尚婚婭;江左之人文,故尚人物;關中之人雄,故尚冠冕;代北之人武,故尚貴戚。”
山東士族歷史悠久,素來以聯姻之方式互為聯合。
李二陛下寄望於透過修《氏族志》重新排定氏族等第,提高李唐皇族與當世勳貴名臣的政治聲望,挫敗山東士族的優越感,不過這種士族政策卻收效甚微。
《氏族志》完成修撰後,山東士族依然堅持其一貫作風,拒絕承認新的門第標準。非但如此,即便是朝中大臣也不改其尊崇山東士族的傳統,不惜“自貶家門,受辱於姻婭”,謀求與山東士族聯姻。
“修國史”與“娶五姓女”,早已成為被朝廷新貴們視為孜孜不倦追求的人生崇高目標……
而齊州房氏固然是山東士族的一份子,但是其郡望不顯,只是房玄齡入朝之後方才聲名鵲起,卻依舊缺乏底蘊。房氏的根基在於皇帝,而非是世代傳承之郡望血脈,這在山東士族眼中,其更接近於皇家。
排斥不至於,但肯定將房氏視為“異己”……
如此情況之下,崔敦禮居然建議加一個“五姓女”過去,不由得張行成不驚訝。
房俊的能力以及對於皇帝的影響,張行成自然看在眼中,但是如楊篡所言房俊站在山東士族這邊,他卻不以為然。
那是陛下手裡最鋒利的刀,一向對準世家門閥砍伐根基毫不留情,之所以眼下未與山東士族發生正面衝突,只不是因為山東士族已經被打壓得很慘,根本還達不到被房俊盯上針對的層面而已……
他略作沉吟,不得不出言提醒崔敦禮:“賢弟與房俊同衙為官,對其性情多有了解,愚兄本不該質疑你的看法。但為兄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房俊之所以有今日之成就,不過是陛下一力扶持希望其成為衝鋒陷陣的先鋒而已,再鋒銳、再勢不可當的刀子,也不會有自己的意志和思想。”
握刀的人才能決定刀子去砍誰。
若是山東士族將之視為倚仗,萬一有一天雙方利益衝突,豈不是要遭其反噬?
崔敦禮看著張行成,不知說什麼好。
您整天呆在尚書省作為房玄齡的副手,居然就是這麼認知房俊的?
以房俊的身世背景、才華能力,只要不是一個太過昏庸的皇帝都會對其大加重用、委以重任吧?皇帝是倚重房俊對付世家門閥沒錯,可前提是房俊有這個能力。
話說回來,若是當真攤上一個昏君,以房俊在奇技淫巧方面的造詣,更會成為首屈一指的權臣……
沉默一下,崔敦禮沒有直接反駁張行成,而是建議道:“不若將此事傳回山東,讓家中長輩們詳做商議,兄長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