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國習俗大多傳承自中原,椅子這種自房俊來到之後方才大行其道的傢俱尚未傳至倭國,亦或只是在倭國貴族之間流傳,民間前所未見。沒有椅子,房俊便盤腿坐在地板上,面前一方茶几,一套白瓷茶杯,杯中茶湯淺綠,香氣氤氳。
阿倍比羅夫進到屋內,便見到這麼一副景象。
他喉嚨動了動,不是被茶香引誘,而是勉力將湧到胸口的一股惡氣嚥了回去,因為在倭國,唯有貴族面對自己奴隸的時候,才能這般無禮的坐著相見……
可又不能發作,雖然會寫漢字,也會說一些漢話,但是對於漢人之習俗卻知之不詳,萬一這等坐著會客只是漢人表達親近的一種方式,自己這會兒勃然翻臉,豈不是自討沒趣,惹人笑柄?
更重要的是,屋外以及屋內裝備精良的兵卒讓他心生忌憚,萬一將面前這位看著年紀不大官威卻不小的貴族惹惱了,一聲令下將自己剁了怎麼辦……
阿倍比羅夫暗暗後悔,不敢一時意氣孤身上岸。
房俊看著面前這個壯漢,也忍不住心中驚奇,淡然頷首道:“請坐。”
阿倍比羅夫忍著怒氣,跪坐到房俊面前,肅然道:“未知閣下如何稱呼?”
房俊上上下下打量阿倍比羅夫,隨口道:“某乃是大唐檢校兵部尚書,華亭侯房俊。”
說著話,將茶几上的一個茶杯放到阿倍比羅夫面前,親手給他斟了一杯茶,道:“請用。”
“多謝。”阿倍比羅夫雖然外表粗豪,卻是實打實的貴族,祖祖輩輩皆是越國之國守,禮數不缺,對於大唐興起的茶葉也頗有見識,嗅了嗅茶香,忍不住端起茶杯淺淺的呷了一口。
小巧的白瓷茶杯晶瑩如玉,淺綠色的茶湯清澈透亮香氣馥郁,宛若幽蘭。
入喉滑順香甜,回甘雋永。
恐怕就連天皇板蓋宮裡那些商賈上貢的所謂極品茶葉,比照眼下這等茶葉亦是稍遜一籌……
再看面前這位端然穩坐之少年郎,華美的錦袍上是唯有大唐才能織繪渲染出來的豔麗色澤,頭戴三梁進德冠,劍眉星目,神情平和之中卻自有一股沛然如嶽之氣概,盡顯滔天之權柄、高貴之出身。
放眼倭國,阿倍比羅夫也唯有在葛城皇子、蘇我入鹿等寥寥數人身上,見到過這等上位者的氣質……
這使得他身上的剽悍之氣無形之中遭受到壓制,萎靡三分。
那是一種鄉野匹夫在世家子弟面前自慚形穢的卑賤,更充滿了一種粗鄙武夫對於風流名士的嚮往……說到底,他這個所謂的“貴族”不過是混跡在倭國鄉下的村夫,在真正的貴族面前,底蘊差了太多。
這讓阿倍比羅夫有些頹然,亦有些不忿,放下茶杯,瞪大眼睛看著房俊,沉聲道:“敢問侯爵閣下,倭國與大唐素來和睦,不犯刀兵,爾卻為何悍然率軍強佔吾佐渡島,殺我兵卒?”
昨日便有往來運輸糧食礦物的貨船報訊,說是一支來歷不明的唐軍艦隊佔領了佐渡島,這令阿倍比羅夫一頭霧水。
佐渡島距離大唐萬里之遙,何以有唐軍艦隊出現在這裡?
佐渡島雖然地方不小,可是除了幾座開採白銀的礦洞之外,有哪裡能夠讓唐人看得上,不惜強攻佔島?
他覺得想必是有什麼誤會,然而儘早乘坐快船來此,方才發現果然島嶼已被唐軍攻佔,幸好他沒有貿然率領軍隊乘船前來,否則看看那密密麻麻蝟集在海灣裡的唐軍戰艦,一旦認為自己這邊懷有敵意,說不得一個衝鋒就將自己的部隊撞沉丟進海里餵魚……
可他還是搞不懂,唐軍水師萬里迢迢佔領佐渡島,到底有什麼目的?
難道是想要以此作為基地,全力攻擊倭國本土?
他心裡難免疑神疑鬼,忐忑不安。
房俊面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