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有的嫣紅欲滴,有的用清油清炒,有的用精鹽醃漬,還有雪白的饅頭、油烙的餡餅,以及用砂鍋盛著的白米粥……看上去便令人舌底生津、食慾大漲,可是這也太寒酸了吧?
與鐘鳴鼎食之家的奢華全然不符。
不是說房家富甲一方麼?
休說是蘭陵蕭氏這等門閥世家,便是尋常的商賈之家,怕是也諸多不如……
房俊見她發愣,便隨意說道:“這都是我平素吃慣了的,先嚐嘗,若是不合口味,就吩咐下人去做,房家的廚子不比宮裡的御廚差,南北風味天下美食,都做得來。”
有他這個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老餮堅持不懈的調教,房家廚子每一天都在鑽研新的菜式,僅只炒菜一項,種類之繁多、口味之獨特,說一句獨步天下亦不為過。
蕭淑兒有些懵懂的點點頭,大眼睛眨啊眨,鬆了口氣。
還以為是故意如此來冷落她呢……
卻也有些不可思議。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句話尚未出現,但並妨礙唐朝人已然懂得這個道理。唐初的征戰漸漸落下帷幕,勤儉樸素的風氣也漸漸消散,隨著四夷漸漸平定,戰爭已經由被動防禦轉向主動出擊,一場接著一場的大勝,一個敵人接著一個敵人的倒下,國內穩定的形勢使得帝國越來越繁華富庶。
相對應的,便是時下的世家門閥奢靡成風,相互攀比,奢侈之處,較之史上最奢靡的西晉之時亦是毫不遜色,固然尚未有石崇、王愷之流以糖水刷鍋、用絲綢裝扮四十里紫絲屏障那般離譜,卻也不遑多讓。
等閒世家每餐數十道菜乃是尋常,綾羅綢緞金銀玉器數之不盡……
但是如房家這般,擁有富甲天下的財富卻依舊保持著這份簡樸的生活氣息,殊為難得。
似乎看出了蕭淑兒的疑惑,房俊親手為她盛了一碗冒著熱氣的白粥,溫聲道:“所謂‘良田萬頃,日食一升;大廈千間,夜眠八尺’,世人盡皆愛財,如何去賺取,那是一種生活的態度和追求。賺取錢財是為了改善生活,為了活得更快活,但不能將凌駕於生活之上,更不能被錢帛所左右,否則便是本末倒置。吃什麼,用什麼,與庫房中有多少錢帛無關,只要吾之心安,甘之如飴,便是粗茶淡飯,又有何妨?”
蕭淑兒眨巴著明媚的眼眸,似有領悟。
這人活得當真灑脫,渾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與評判,恣意妄為追尋本心,若無大智慧,何以如此超凡脫俗?
……
早膳很是愉快。
她的嘴很小,臉上淡淡的塗了一層脂粉,並未塗染唇紅,嬌嫩的唇瓣依舊不染而朱,微微張口的時候,露出潔白扁貝也似的牙齒。儀態更是端莊,意外的是吃東西的速度並不慢,也不似尋常大家閨秀那般隨意吃上幾口便娥眉微蹙西子捧心,好像多吃一口就有損弱不禁風的美態,而是優雅的夾了各式小菜品嚐,似乎很中意用蝦仁清炒的菘菜,差不多自己吃了半碟子,一個饅頭一個餡餅,然後又喝了一小碗白粥……胃口很是不錯。
大抵是昨晚折騰得狠了,亟需補充體力……
房俊不無惡意的想著,自己則端過一碗豆腐腦喝得很歡快。
豆腐腦自然是鹹的,在房家,甜豆腐腦等同於異端,絕對不允許存在……
用完早膳,侍女服侍一對兒新人換上吉服,去到前廳給家中長輩敬茶。
房玄齡端坐首座,接過茶水,打量了一下兒子納的這個小妾的眉眼,似乎甚為鐘意,頷首溫言道:“既然入了房家的門,那就好好的過日子,外頭的流言毋須多做理會,房家固然比不得蘭陵蕭氏那般門庭高貴顯赫榮耀,卻也是詩禮傳承的書香門第,斷然不會委屈了你。”
此君不愧是溫潤君子,唯恐新婦在房家心有掛礙鬱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