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車在平坦的道路上行駛,車廂內小茶几上的酒杯安安穩穩,杯內的酒水未曾灑出一滴。
房俊毫不退讓的與祿東贊直視:“那大相儘可以看著,相信我,到了最後,吐蕃將會因為此番趁火打劫、毫無道義、甚至是寡廉鮮恥的做法,得到殘酷的懲罰!”
祿東贊毫不示弱:“結果如何,還是要打過才知道!”
房俊緩緩搖頭:“您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對朋友,我們有著絲綢美酒,對敵人,我們則會不遺餘力置於死地!只要吐蕃在大唐軍隊與阿拉伯人交戰之時背棄盟友、悍然截斷絲路,那麼就將成為大唐之死敵!從今而後,吐蕃人將會被唐人生生世世視為仇寇,一代又一代的唐人,將會以覆亡吐蕃、踏平邏些為畢生之志,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車廂的空間並不大,對坐唯有兩人,卻有著千軍萬馬交鋒一般的凝重!
祿東贊明白,房俊如今乃是軍方大佬,他的意見幾乎就代表了軍方的意見,而大唐朝堂之上軍隊出身的大臣數之不盡,每一個骨子裡頭都充斥著唐軍傲視天下的自負,只要房俊寧願捨棄西域亦不願與吐蕃媾和,那麼即便是李二陛下恐怕也不能無視整個軍方的意志。
而房俊也清楚,他不能代表皇帝,但是此間之交鋒,必定會為這場談判打下一個基調,只要自己能夠懾服祿東贊,那麼無論安西軍的情況如何,吐蕃都不敢肆無忌憚的以開戰相脅迫,開出的條件也勢必回有所顧忌。
一場祿東贊親自設計的“偶遇”,卻絕對不啻於一場正式的談判。
兩人各不相讓,堅持著自己的底線,使得氣氛愈發凝重。
好半晌,祿東贊忽然展顏一笑,伸手拿起面前小茶几上的酒盞,淺淺的啜了一口美酒,笑吟吟問道:“據聞,前些時日二郎遭遇暗殺,從而身受重創,纏綿病榻多日?”
劍拔弩張之下忽然的轉折,有些將房俊閃了一下,他略微一愣,頷首道:“正是如此。”
祿東贊將杯中酒飲盡,幽幽一嘆,道:“可惜了。”
房俊啞然失笑。
這老傢伙年歲不小,卻是半點虧都不肯吃……
他抬手給祿東贊斟酒,笑問道:“怎麼,某未能喪命於刺客之箭下,大相有所遺憾?”
祿東贊一本正經道:“確實如此。按理說,你我年歲相差不小,且陣營敵對,但是交情卻堪稱莫逆,惟願對方長命百歲,身強體健……只是如今老夫出使大唐,身負贊普交付之任務,二郎你實在是阻撓此番談判最大的障礙,若是那刺客的箭術再準一些,豈不是皆大歡喜?當然,你我私交甚篤,似二郎這般當世英傑未能馬革裹屍卻喪命於刺客箭下,老夫自然痛心,迴轉吐蕃之後定會在大昭寺內召集佛法精深之高僧,為二郎唸經超度,惟願二郎往生極樂。”
房俊“嘿”的一聲,這個老東西,將剛剛自己的話語原封不動的送回來了!
“這世上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似大相與莫這般素來以國事為重,將私人品德拋之腦後的禍害,一時半會兒的還死不了。不過話說回來,還是大相對某瞭解甚深,若是死在刺客箭下,某死不瞑目,壯士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血染沙場埋骨邊疆,那才是某所追求的至高境界!或許,這個理想唯有大相能夠助我完成。”
祿東贊臉頰抽了抽,一陣頭痛,這小子是個堅定的主戰派,恨不得將戰火燃燒到天底下的每一個角落,從來不知妥協為何物,當真難搞。
他腦筋轉動,只要說服房俊不易,正要轉移話題,忽聞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最終停駐在車外,有人大聲道:“房少保!有西域戰報送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