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就有些尷尬,很顯然李二陛下已經看穿了他打算常駐書院的目的何在……
不過李二陛下並未揪住這裡不放,他顯然對於長孫無忌的性情很是瞭解,揶揄了一句之後,頷首贊同道:“這段時日要格外注意,趙國公睚眥必報,今番長孫渙的死是必然要算在你頭上的,無論與公與私,他都必定不肯善罷甘休,所以平素就算是他言語之上有些過激,你亦要退避三舍,在外頭行走之時更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沒事不要四處走動,即便不得不出門在外,也要小心戒備。”
他不禁瞭解長孫無忌睚眥必報的性情,更瞭解關隴貴族的實力,別看眼下在與皇權爭鬥之中表現得恭順、剋制,似乎一切都遵守著底線,但是關隴貴族橫行漠北、關中數百年,其強悍的實力絕非看上去那麼軟弱。
單單長孫家的私兵死士,據李二陛下了解便有數百之眾,這些人皆是長期經受殘酷嚴格訓練的精銳,若當真鐵了心不顧後果想要除掉誰,能夠抵擋得住的人屈指可數。
前幾次房俊遭遇刺殺,李二陛下雖然未有真憑實據,但猜測下來也早已認定必然是長孫無忌動的手……
房俊道:“多謝陛下惦念,微臣心中有數。”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跟別人說起來好像底氣十足渾然不懼關隴貴族的報復,實則心底也是慌得很,那幫傢伙連車弩這種火器未曾出現之前的大殺器都能動用,還有什麼手段使不出?
他可不想英年早逝、一命嗚呼。
正在這時,外頭一個女官叩闕請見,王德迎了出去,須臾之後返回,恭聲道:“晉陽殿下遣女官前來,邀請房駙馬前去,說是今日正好有東海送來的海魚,殿下命御廚整治,請房駙馬一同享用,還有衡山殿下也在。”
李二陛下明顯還有話要說,可是聞聽這事,嘖嘖嘴,無奈道:“既然兕子邀請你,那你就過去吧。用膳之後自行出宮便是,朕若有事,再另行知會於你。”
房俊鬆了口氣,心裡將晉陽公主感激一番,他此刻當真是如坐針氈,就怕李二陛下提及昨日他與長樂公主相會之事,怎麼說怎麼錯,稍有不慎便會惹惱這位陛下,免不了一頓責罰……
趕緊起身道:“那微臣便前往晉陽殿下那邊,正好微臣想要給衡山殿下添置幾件嫁妝,問問看她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想辦法給她掏弄來。”
李二陛下面色愈發和藹,頷首道:“你也算是孃家人,添置一些嫁妝倒也應當,只是也不可過分寵溺,心意到了就好,毋須太過貴重。魏家如今不同往昔,魏徵去世之後,他那幾個兒子倒是人品端方,卻也木訥愚鈍,難免家境大不如前,若是嫁妝太過貴重,怕是心生謙卑,反而不美。”
房俊會意,趕緊領命。
“尚公主”這件事的確是一件榮耀,門楣生輝家世顯赫。但這也只是在“門當戶對”的情況下,夫家大權在握或是名滿天下,尚一位公主等同於錦上添花,可若是家境一般並無出類拔萃之人物,皇帝只是“恩出於上”將公主下嫁,整個家族難免被皇家氣勢所壓制。
“軟飯”不是那麼好吃的,尤其是對於這個年代的那些讀書人來說,“餓死不吃嗟來之食”乃是尋常,若是公主帶來的嫁妝太過豐厚,甚少有人家貪得無厭喜出望外,大多數卻是要為此自卑煩惱。
公主本身已經是金枝玉葉,再有龐大的嫁妝傍身,勢必氣勢迫人壓人一等,如果公主再是個強勢的,怕是整個夫家都要矮上一頭,所有男丁都要唯唯諾諾。
“牝雞司晨”可不是什麼好事,稍有不慎便要遭受天下人恥笑……
魏晉以來計程車大夫節操尚未丟失乾淨,尤其是讀書人幾乎個個講究風骨,除去許敬宗這等奇葩之外,甚少有人能夠做到唾面自乾、厚顏無恥,哪怕私底下再是齷蹉,臉面上也要求個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