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齡不必如此。”孔穎達一臉苦笑,嗟嘆道:“這小子罵得好,老夫非是不懂這樣的道理,奈何卻做不到玄齡這般激流勇退。一大家子都指望著老夫頂門立戶,子侄裡頭沒一個頂用的,實在是慚愧。”
他德高望重,乃是天下少有的大儒,身份超然乃是文壇宗師,又怎願摻和進這等蠅營狗苟的爭鬥之中?
然而身為孔家嫡脈,為了保持家族的繁榮擁有更多的利益,他卻是責無旁貸,只能踩進這泥潭之中,沾染一身汙泥。
如今被房俊這個他平素最為看重的小輩隱晦的指責,心中並無半分怒氣,唯有自嘲與無可奈何……
房玄齡是個厚道人,聞言勸慰道:“兄長心性高潔,奈何身在紅塵,焉能潔身自好?這世上總歸有這樣那樣的無可奈何,又有幾人能夠置身事外,不染塵埃?吾等自當謹守底線,問心無愧便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如今雖然尚未有這句話,但這個道理卻是古今皆然。身在這名利場,又有誰能夠超然脫俗,置身事外呢?享受名利帶來的諸般好處,同時自然就要揹負起應有的責任。
沒有誰能夠率性而活,他房玄齡若是沒有一個有出息的兒子擔負了家族眾人,又豈能如此優遊林泉、頤養天年?
怕是至今仍舊要留在朝中,一邊維持自己的地位權力,一邊儘可能的為兒孫安置好後路,謹防有不肖子孫作奸犯科,有朝一日失了聖眷,毀了自己一輩子積攢下來的功勳,使得整個家族陷入沉淪,闔家遭殃……
孔穎達釋然一笑,欣慰道:“玄齡懂我,於願足矣。縱然有小兒犬吠,老夫又如何與他一般見識?人活世間千難萬難,老夫一生專研學問,臨老卻不得不陷身這名利之中,已然是心中悽苦,若再因那些無知小兒的譏諷嘲笑而鬱結於胸,豈非糊塗透頂?他若笑,便由著他笑,老夫不縈於懷。”
房玄齡哈哈大笑:“兄長氣量恢弘,小弟甘拜下風!”
孔穎達也笑道:“若論及氣量,朝野上下,又有誰比得了你房玄齡呢?”
“兄長過獎,愧不敢當啊。”
“當得起,當得起。”
……
房俊翻著白眼,看著兩個老傢伙相互吹捧指桑罵槐,著實無語。
孔穎達笑了一陣,喘著氣道:“老夫受人所託,忠人之事,話兒帶到了,自當功成身退。至於如何抉擇,絕非老夫所關心,這邊告辭了。”
房玄齡連忙挽留:“你我多日未見,正好藉機親近親近,這《字典》依舊有不少瑕疵,還需要兄長這等學究天人之大儒多多斧正指點,何不留下來小酌幾杯,暢敘心事?”
孔穎達搖頭道:“算了吧,老夫此來,已經身為惡客,玄齡你虛懷若谷慷慨好客,可有些人心胸狹隘,恨不得一腳將老夫踢走。”
房俊苦笑道:“晚輩不過是多說了一句,您老不至於這般記恨在心吧?”
孔穎達哼了一聲,道:“話不投機,老夫瞅著你小子就煩,眼不見為淨!”
衝房玄齡拱手施禮,便起身往外走。
父子兩個只得起身向送。
送走孔穎達,父子二人回到堂中,房俊問道:“仲遠公此來,是當說客吧?可謝偃算是江南士族一脈,就算是當說客也應當是宋國公前來,何以卻是他登門拜訪?”
房玄齡略微點頭,面色有些凝重,緩緩說道:“謝偃與旁人不同,雖然出身與陳郡謝氏,乃是江南一脈,但祖上便流落北地,三代未曾歸宗,與謝氏早已疏遠,利益上並不一致,反倒是與仲遠公相交莫逆,平素也與山東世家走得更近一些。此番謝偃等人暗中蠱惑陛下再掀起儲位之爭,已經成為眾矢之的,一旦遭受到太子方面的報復,會使得山東世家與江南士族內部矛盾重重,因而,仲遠公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