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行貨一眼,心裡覺得這話好像非常有道理啊……
身為降將,不僅與跟隨皇帝打天下的那些個老兄弟比不得,即便是從底層簡拔起來的官員,也比他們更容易得到皇帝的信任。
用不著旁人提醒皇帝要謹防降將又復叛之心,即便是降將們自己,又豈能真把皇帝的寵信之言當真?
漢人有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話不僅適用於他這個依附於大唐的突厥人,同樣適合薛萬徹這樣改換門庭的“貳臣”。
既然明知皇帝不可能毫無保留的信任於你,更不敢將國家權柄交付於你,那為何還要立下蓋世功勞?
豈不是讓皇帝封無可封,左右為難?
降將也要有降將的覺悟……
阿史那思摩摸著鬍子,沉吟半晌,低聲說道:“如此,那吾就叨擾了。”
薛萬徹哈哈一笑,道:“末將素來仰慕郡王之風采,早就想跟郡王好生喝上一杯,聊一聊。以往在長安之時未有機會,卻不想在這外裡之外的遼東,倒是能夠飲酒作樂,實在幸甚!”
阿史那思摩覺得自己終於堪破了一個降將寄人籬下的為官之道:“打仗要猛,視死如歸、無所畏懼,享樂亦要猛,全無顧忌、及時行樂!可嘆吾年過五旬,入唐亦有十餘載,卻今日方才得窺為官之道,慚愧,慚愧!”
他以前是突厥貴族,入唐之後先被敕封為右武侯大將軍,繼而又被李二陛下派遣返回定襄,統御突厥舊部,冊封為突厥可汗。那段時日看似大權在握,萬里草場任憑馳騁,可他卻每時每刻都心驚膽跳。
萬一麾下部族再次叛亂怎麼辦?
萬一朝中有人詆譭他擁兵自重怎麼辦?
萬一皇帝懷疑他心懷不軌怎麼辦?
……
對於李二陛下,他是打心眼裡敬畏,幾乎無以復加。以李二陛下的運籌帷幄,加上大唐之強盛,想要將他捏死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所以他人在定襄,心裡卻忐忑難安。
所幸,薛延陀覬覦定襄之地勢,悍然入侵,阿史那思摩率眾抵抗,卻一潰千里。
旁人都見他惶惶然猶若喪家之犬,一路潰逃進入長城,即刻向李二陛下上書請罪,懇請回到長安哪怕只是擔任一個宿衛宮廷的校尉,全無突厥可汗之風采。實則阿史那思摩卻已經歡喜得想要抓住幾個薛延陀的將令狠狠的親上一口。
與其在定襄整日裡吃風沙來心驚膽跳,哪裡及得上回到長安夜夜安寢、享受繁華來得爽快?
所以這些年他處處謹小慎微,每當行軍又殫精竭慮,只想著少闖禍、多立功,踏踏實實的留在皇帝身邊。
如今方才醒悟,一個降將立下那麼多軍功作甚?
你都已經是郡王了,難不成還想讓皇帝封你一個親王,再給你一塊封地,讓你裂土稱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入唐一來,他也讀過基本漢人的史書。自古以來,但凡“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的情況,畢竟伴隨著慘禍之發生。
李二陛下為何一再壓制房俊的官職、爵位?就是要杜絕這種情況。若是此時讓房俊的官職、爵位達至巔峰,將來新君即位,如何封賞?沒辦法封賞,便無法邀買人心,不能施以君恩,便會有所隔閡。
……
前頭的長孫無忌瞥了一眼車廂內正向李二陛下回報戰況的程咬金,又瞅了一眼身後遠處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薛萬徹、阿史那思摩兩個棒槌,緊緊蹙著眉頭,覺得自己已經遊離於大唐的核心體系之外。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雖然皇帝為了鞏固皇權,對關隴貴族施以打壓,可是在最初的那一段時間裡關隴貴族依舊保持著對於朝堂的掌控。然而現在,隨著自己跟隨皇帝東征高句麗,長安朝堂之上關隴貴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