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城。
漫天大雪紛紛揚揚,鵝毛一般的雪花隨著刺骨的北風撲簌簌的墜落,天地之間裝扮得銀裝素裹,滴水成冰。
“唐國去此七千裡,沙磧闊二千里,地無水草,冬風凍寒,夏風如焚,風之所吹,行人多死……”
這就是中原漢人眼中的高昌城。
對於漢人來說,故土難離,每當亂世不得不背井離鄉遊離天下,心中之酸楚幾欲溢滿,只覺愧對祖宗,未能守住家業,所以飄零之處縱然是人間天堂也體會不到那種鄉梓的溫暖,更何況是偏遠貧瘠的西域?
不過在整個西域來說,高昌城卻算得上是一得一富庶之城池。
城南一座寺廟內院精舍之內,地龍燒得滾熱,兩人跪坐在地席上,紅泥小爐燒著炭火煮著泉水,其中一個極是華貴體型富態的中年人正伸手沏茶,動作一絲不苟,神情專注內斂,片刻之後,淡淡的茶香氤氳精舍。
半開的窗子外面,有微風掠過,鵝毛一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將院子裡乾枯的樹木綴滿潔白的冰霜。
富態中年人將茶水分好,其中一杯推到一個鶴髮童顏、身材高大的老者面前,那老者頷首而笑:“多謝大丞相。”
中年人一愣,旋即連連擺手,苦笑道:“故國已如風雲流散,何必再提著往昔故事?這等稱謂若是傳揚出去,怕是要惹來殺身之禍,赤木海牙你這個老東西勿要害我。”
他便是前高昌國丞相鞠文鬥。
當年侯君集奉旨率軍討伐高昌,於高昌城外斬殺投降的高昌國君臣,覆滅高昌國。其後縱兵入城大開殺戒,使得高昌城大火一日不絕,居民、官員、商賈死傷無數。
那時候還只是新鄉侯的房俊統御神機營隨軍出征,見到侯君集縱兵擄掠,憤而制止,與侯君集結下仇隙。
其後唐軍撤退,房俊曾留守高昌城一段時日,將鞠文鬥扶持為高昌郡守,掌管一方。
老者便是赤木海牙,曾經與房俊合作開了西域做大的釀酒作坊。
只不過數年時光匆匆而過,當初鶴髮童顏、體魄健碩的畏兀兒老人如今已然身軀佝僂、衰老不堪,聞言呵呵一笑,道:“唐人寬恕,豈會在乎這等故時稱謂?當年越國公敢親自任命你掌管高昌國一應舊事,何曾怕過你趁機作亂、陰謀復辟?”
鞠文鬥臉上的肥肉抖了抖,輕嘆道:“唐人固然不在乎,可倒地還是有在乎的人。這些年,突厥人時不時的便派人暗中聯絡,欲支援在下起兵復國……可在下哪裡有那等雄心壯志?唐人固然不在乎我這個高昌丞相的身份,可若是知曉突厥人一直不曾死心聯絡我,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現在的西域都護府上上下下魑魅魍魎,哪個是人、哪個是鬼,誰也說不清,還是小心為上。”
突厥人就好似陰魂一般,始終纏繞在西域的天空之上,從不曾放棄對於西域的覬覦之心。
眼下大唐掌控西域,若是被人知曉昔日的高昌國丞相與突厥人暗中有所往來,如何解釋得清楚?
赤木海牙也只是取笑一句,卻也不想當真將鞠文鬥害死,故笑而不語,拈杯飲茶。
兩人各自呷了兩口茶水,一時無言,精舍之中一片寂靜,未有窗外的風聲刮過,夾雜著雪花紛紛灑灑。
良久,鞠文鬥才幽幽說了一句:“如今之高昌城,繁華處已然不如當年多矣。”
這句話的確是有感而發。
西漢宣帝時,派士卒攜家屬往車師前部屯田,且耕且守。同時,設戊己校尉,治於高昌,主管屯田和軍事。藉由絲綢之路的興起,漸漸展成中西陸路交通之樞紐,成為絲路之上一處重鎮。
高昌國名來源於當地的自然地理環境,因“地勢高敞,人廣昌盛”而得名。
漢唐以來,高昌是連線中原中亞、歐洲的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