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前。
都護府衙署之中,長孫明飲著茶水,琢磨著自己謀算的計劃,一環一環一扣一扣都推敲了一遍,卻發覺以往天衣無縫的計劃,此刻推敲起來卻諸多破綻,似乎到處都是漏洞。
最為重要的便是房俊這忽如其來的封鎖交河城這一手,其背後之用意著實令人越想越驚駭。
他當真僅只是為了防止右屯衛之行蹤資訊從交河城外洩?
關隴門閥盤踞西域多年,上上下下各方滲透,盤根錯節底蘊極深,似房俊這等人物,豈能單純的以為封鎖了交河城的四門,便將關隴門閥的勢力困在城中,無法向外傳遞?
亦或是深藏著圖謀,知悉自己這邊的謀算之後故意打草驚蛇,迫使自己急早發動?
若果真如此,說不定此刻右屯衛根本並未待在阿拉溝,而是已經針對突厥人即將發動的突襲展開了行動。
一旦突厥人未能如預想那般殲滅右屯衛、刺殺房俊,甚至阿拉伯人亦因為右屯衛早有防範而未竟全功,那麼到時候逃出生天的右屯衛不可能不俘虜突厥人甚至阿拉伯人,將有大把的俘虜會指認他長孫明,指認關隴門閥在背後的謀算……
這是絕對不容許出現的。
之前種種蛛絲馬跡只是猜測,縱然關隴貴族要為此負責,也不至於落入極端之境地。可一旦有了突厥人乃至於阿拉伯人的供詞,甚至雙方來往之書信被右屯衛繳獲,那麼關隴門閥面臨的將會是滅頂之災。
到那個時候,沒人能夠壓制李二陛下的怒火,也沒有能夠壓制天下的洶洶輿情,即便面臨著江山動盪之風險,也勢必要將關隴門閥治罪。
最為嚴重的是,此事一旦坐實,吏筆如刀,關隴門閥將會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千秋萬代承受天下人的唾罵,子子孫孫生生世世都要揹負一個“叛國”“內奸”之罵名……
想到這裡,長孫明哪裡還坐得住?
一邊埋怨著長安城中家族居然給於這樣一個愚蠢之任務,一邊將自己的親兵部曲都召集過來,不過想了想,又將大部分人斥退。
人數太多,目標太大,誰知道這衙署之中到底又沒有李孝恭安插的眼線?萬一得知自己從密道離開,銜尾追殺,那可就麻煩了。
為了不引人注目,長孫明只帶了兩個心腹,簡單備了一些清水乾糧,便開啟簽押房中的密道入口鑽了進去。
……
茫茫風雪之中,長孫明帶著兩個心腹向著白水鎮方向疾行。
他並不太擔心突厥人那邊,突厥與大唐對抗多年,彼此知根知底,縱然局勢有變也會有從容之能力予以應變,至多也不過是沿著山口返回博格達山以北,一擊不中遠遁千里,右屯衛根本沒奈何。
但阿拉伯人不同。
這些胡人對於西域腹心之地缺乏認知,尤其是白水鎮位於南北天下交通樞紐,路況地勢極其複雜,看似到處都是路,實則每一條路都不一定能夠順暢返回西邊,一旦鑽進右屯衛之包圍,插翅難逃。
他現在愈發覺得家族引誘阿拉伯人入寇西域是一件大錯特錯之事,先是長孫濬死於這條路上,後是長孫漢誤中薛仁貴之計策導致阿拉伯人損兵折將對長孫家怨聲載道,如今又留下這樣一樁極有可能導致關隴門閥徹底成為“賣國賊”的騎兵……
北風呼號,雪花如席。
沒膝的積雪使得行進間異常費力,極大的消耗體力。長孫明自認體力不錯,但是每行走一個時辰都要尋找一個背風之地歇息一番,喝一些水補充體力。這般且歇且行,降至申時時分天色已然全部黑下去,尚且距離白水鎮有數十里之遙。
長孫明瞅了瞅天色,覺得雙腿痠軟,喘息幾聲,道:“尋一處地方歇一歇吧,吃些東西補充體力。”
“喏!”